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几日,秋雨连绵不绝,天气自然慢慢转寒。天地间自然也生出几分萧索之相,红色枫叶飞舞,掺杂着稀稀落落混含着水滴的枯黄树叶,漫天做舞。
堂堂咸阳宫里,也只有这样一处宫殿落叶四处堆积,宫门阶梯上,宫檐走廊下。更为可气的是,这殿前守值的戍卫也不见人影。
见嬴政皱眉,赵高也惶惶不安。嬴政对长公子的心思,远比自己预料的还要重。最近,长公子初学射御之术,都是去王宫之中的校场,所以整整半月没去祈年宫。今日,嬴政得了空,专门亲自来看望长公子。要知道,王上可不止扶苏一个子嗣,但是其他小公子们,王上可从不这般重视。不过,也属情理之中,谁叫,扶苏是王上的长子。
腾,你就是这样教扶苏的!
赵高见嬴政脸色愈发难看,但是这些伺候长公子的下人都是自己精心挑选的最得力的,可是现下现下他们却玩忽职守。还被王上逮个正着,未免嬴政先问责自己,赵高急忙请罪,“王上,都怪赵高看走了眼,挑了一帮不重用的奴才,看来这帮奴才不将长公子这幼主当回事,待奴才抓到他们,一定会依法处罚他们,而后再他们统统换掉。”
嬴政听了,只道,“亡羊补牢。”
当嬴政带领一众奴仆戍卫进入青阳殿时,正殿里却是这样一幅光景:两个宫女正在擦拭香炉,还有两个正在擦拭暖炉。
“其他人呢?”赵高厉色。
几个婢女见到大王来了,又见到‘活阎王’赵常侍面色不善,一个个都吓的伏倒在地,排成齐齐一条直线,“回禀王上,殿下叫他们去后殿了。”
“你们还跪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大王带让路。”赵高厉色。
赵高的手段,整个咸阳宫上下谁人不知,婢女宦者稍有不当,一定会被严刑‘伺候’。而这些宫女都是赵高亲自挑选的,之前受过不少责罚。平日里赵高总是一副笑脸,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那是笑里藏刀。现下他这脸色发青,那两个从祈年宫中出来的婢女见了,只觉得脊背发凉。
婢女们让开了一条道,可是,嬴政却不向前,他向赵高使了个眼色。赵高当即会意,示意其他人都不必跟着。
不让这些人跟着,是怕动静太大,惊动扶苏。他对池子华的那些个叛逆之言,嬴政记得清楚。这孩子,从出生起,骨子里就带着这毛病,自持才高,不甚将他人放在眼中。今日,又在搞什么名堂!
嬴政刚刚从前殿穿出,便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草浆味。
赵高自然也闻到了。长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做与学业无关的任何事情。否则,你今日必受责罚。甚至,还要牵连自己。
毕竟,为长公子独辟宫殿,远离诸妃,是他的提议。赵高向嬴政提议,扶苏性子骄纵,都是王后太过仁慈纵容所致。长此以往,不利于公子,所以赵高便提议让一个五岁的孩子独自处一间宫室。
赵高惴惴不安的跟着嬴政正要穿过回廊,直达后殿,没想到,这走廊上挂了一堆七七八八的绿色硬片。赵高伸手去摸,还是温的。
这玩意是做什么用的。
赵高记得扶苏好吃,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赵高试着往嘴里塞了一块,只是很快他便又吐了出来。
见赵高这副滑稽的模样,而自己的想要求证的事情,也已经有了答案。嬴政挑眉,“赵高,这就是你的好提议?”
“王上恕罪,许是公子这几日课业繁重,想找些乐子。”
“找乐子?”嬴政冷哼。骑马射箭之余还要再找乐子。
嬴政大步流星的继续向前,赵高自然是三步并做两步也快速更上。
当嬴政入了后殿却见还是无人,倒是那黄色、绿色的大幅大幅硬片更多时,嬴政心中越发疑窦丛生。终于,当有侍从将扶苏指挥他们早造出的第二批纸张从后苑搬出时见到了嬴政。
见到嬴政脸色铁青,诸戍卫自然心中害怕。看来今日,整个昭明殿上下都要受罚。死罪倒是不至于,活罪谁也难逃。
包括长公子。
嬴政被他们带去后苑,却是这样一幅景象。一群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在架火烧水,整个苑里一共有三口大锅,他们身上的热汗沿着小腹上仅有的脂肪向下流淌。其他的戍卫,则是剁草的剁草,劈柴的劈柴。至于那些宦者,则是将煮好的浆汁放进一个方形铁盒之中,只浇上薄薄的一层,却也不知有何用。
当这些人发现王上驾到之时,一个个都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汉初之前,不兴跪礼。但是今天,昭明殿的所有婢女仆从见到嬴政不约而同跪倒在地,足见他们心中有鬼。
这样的景象,完全超出嬴政的预料。
赵高也极为意外。
现场的情况远比自己预料到的还要更为糟糕。
当众人都下跪之后,这苑里的遮挡物全部被‘清除’了,赵高定睛一看。那木架之上仰天躺着的不是长公子又是谁,倒是,他身旁还置放着一个铁架。
嬴政走过去,才看清那铁架上面的是肉食。
享受……
嬴政想到这个词,剑眉拧得极低。
扶苏正躺在他命人制造的贵妃藤椅上,面上还扣着一卷竹简。至于人么,这么大动静,身体动都没动一下,显然是睡的极沉。
赵高又故意咳嗽了两声,可是扶苏还是没醒。
嬴政瞟了一眼一旁的水桶,且上面飘着一个木瓢。随即,嬴政又看向赵高。
“这……奴才不敢。”赵高说着,跪倒在地。
从自己未来的建立的空前盛世美梦之中刚刚苏醒,扶苏就听到这熟悉的语气,“不敢?什么不敢?”
扒拉开面上的竹简,扶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张剑眉横飞、面色发青的脸孔映入自己眼帘。
“父王——”扶苏不明觉厉。
嬴政自然怒不可遏。
这就是自己一心看好的儿子!
“你就是这样学习的!”嬴政厉声,显然是愤怒到极点。
情况貌似有些不对劲。扶苏这才注意到跪了一地的戍卫、患者,还有赵高。
赵高向后退了两步,为嬴政施展腾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