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追着她跑了半壁江山。
心底倏然涌起一阵酸楚,她欠了太多……
云幽低低笑,细语道“没什么,总比活的像个行尸走肉的好……”
话语刚落,耳畔传来龙邪儿沉沉张狂的笑声。
皮笑肉不笑,她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剩余一片冰天雪地的玄寒,秀眉间隐隐透着一股忧伤。
“说的对啊,我又何尝不是……”
云幽上前一步,眸光暗了暗“你能帮我吗?”
龙邪儿摇头“这段时间你养好自己的身体,毕竟这具身体长久存放在冰棺中,冷枫他们使用了大量禁术,才把你保住了”
她忍不住笑开“我知道你很想他,但这件事先缓缓。去见见冷枫吧,但愿他能帮你最后一次……”
龙邪儿阴佞的声音渐渐远去。她还有任务,墓地。
念,一世的繁华。绕指柔,温暖的沁香,回眸,只见幽香犹在。
真是一场悲哀可笑的婚礼。
云幽站在巨大古典镜子前,镜子里的女子雍容华贵,胜雪白纱铺了几米远。
那是一件雪白抹胸婚纱,是墨律请法国名家为她定制的,世界仅一套,独一无二。胸前碎花点缀,宽幅拖尾,腰身以下布满无数波浪轻纱。
她突然眯起眸子,微皱的秀眉透露出她的心事重重,淡静眼珠里没有一点温度。
几天前,墨律带她去了精神病院,云幽杏目微膛,那个被关在房间里疯疯癫癫的女人居然是靳千凝。
他可以纵容宠溺任何一个女人,同样可以将人瞬间打入地狱。
她低低笑了,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悲哀,总之笑容比哭还难看。
因为现在的靳千凝俨然就是她的昨天。
靳千凝害死了她的孩子,本来想亲自了结她,但见她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云幽抬起的素手缓缓收回。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加痛苦。
她爱他时,他不珍惜。她不爱他了,那便什么都不是。
婚礼开始前,她淡然问道“墨律,你真当我是没心没肺的玩具么?”
墨律抚摸着她“你到底有没有心?”
云幽低沉嗤笑“呵呵,我没有心了,当我有心的时候,甚至卑微的把心捧到你面前,而你呢,毫不留情的践踏!”
他承认,以前是他的错。
他沉闷片刻,紫瞳黯淡“我知道你恨我,但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给我一个完整的婚礼好么?幽……”他想要什么,她从来没有拒绝的份。
听见墨律沙哑无力的嗓音,云幽怔住了,他何时这样卑微向人乞求过?不配,真的不配。
她敛下羽睫,轻轻一叹,其实她和靳千凝一样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多少个夜晚,她如死尸般躺在床上,耳畔萦绕他沙哑的一遍遍低喃“幽,真是对不起”
空前盛世的婚礼正在举行中,宴请无数商界甚至黑道大腕来参加婚礼。
尽管新郎订婚和结婚的对象不是同一个人女人,也不敢议论什么,该嗨的嗨,该送礼的送礼。
无数强烈白光闪过,她眸子静静地微颤,浓密羽睫掩去了淡淡内疚。
“冷小姐,无论贫穷、疾病、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墨先生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他吗?
云幽抿唇,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淡冷目光扫过全场,扑捉一抹消瘦的身影。
她甜美而笑,朝他轻轻点头。
云幽开口,清脆声音环绕全场,似人间最动人的旋律,说着和婚礼无关的话语。
“小时候我的身份卑微,总是胆怯的叫你首领……首领。我是懵懂的,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但你知道吗?我也爱上了你。曾经我爱的卑微,就如同我的身份一样,我配不上你。”她提起一段柔美白纱,唇角噙着世界上最美的笑靥“那个男人还在等着我,再不回去的话,他会生气的……”
细语从耳畔飘过,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下,新娘直直倒在新郎怀中。
与此同时,一位俊美男子扬起微笑,默默闭上了眼。
“幽……”墨律俯下身,亲吻她眼角,一滴滴晶莹润湿了她的脸颊“别了……我的幽……希望这一次,我没再伤害你……”
如果他能给你想要的爱,我愿意放手。
他知道她要离开,是因为内心的自私,希望在她临走时,圆满自己一个完美的婚礼。
大周乾元二十九年。
帝都繁华热闹,人来人往,一抹娇小白衣少女穿梭在人群中。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垂帘被大风懵然掀起,俊美如神的侧容跃入眼帘。
瞳眸一缩,目光柔化仿佛在瞧分散痴念的恋人,好多年了,他还是这样冰冷。
云幽红了眼眶,这个男人为了她征战天下,为了她洗了三千后宫,为了她跑遍万千江山。
她又何德何能值得他付出。
今后,就让她来追寻他吧……
她唇角凝起浅笑,深吸一口气,笑嘻嘻大声喊道“皇帝爸爸我在这!”
话语中夹杂了太多思念和爱,全场一下子安静了。
目光积聚在她身上,皆疑惑瞪着这小娃娃。
可马车上的男子不能淡定了,他脸色一变,深邃狭长凤眸微微眯起,如膺视线紧紧凝视着那抹狡黠的身影。
是她,那狡诈清澈的笑容,他永生不能忘记。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结了,眼底只容得下彼此。
寻,休烟扑朔迷离的身影;望,那段化作尘烟的岁暮;叹,情愫暗生的泪陨谁还;等,不了了之的一往情深。
周围静悄悄的,苍茫夜色吞噬着大地,一缕轻柔的月光撒在大地上,琉璃瓦宛若镀上一层银,流光潋滟。
两抹绝美的身影逆光而立,相互拥吻着,暧昧痴缠。
月光拉了抹映照在男子的俊容上,凉薄唇角缓缓扬起邪魅弧度,凤眸专注凝视怀中小脸羞红的女子。
察觉到他戏谑的眼神,云幽抬头,恼羞成怒瞥过眼,冷哼一声“今晚我不和你睡了”
夜非羽的笑容倏地凝结,尔后用分外无辜的语气说道“可是没办法耶,朕是你的丈夫,不和朕睡,难道你要和别的男人睡?”
说着,他警告性地挑了挑眉。
云幽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丈夫和妻子这两个词语,俨然是用来限制她的字眼,无时不刻在提醒她是有夫之妇。
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唯唯诺诺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夜非羽无奈叹息,自从她回来之后,她一直是这样的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做错什么,惹他生气。
“今后,换我追你跑……”她彻底贯彻了这句话,每天像个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这些年,他们有了爱情结晶,乳名为轩儿。
其实真正让夜非羽生气的是,轩儿出生以来大多时间是他陪伴在身侧,而云幽这个做娘亲的,居然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
整天黏他,孩子倒凉在了一旁。
透过流泻的月色,看清夜非羽依旧风华俊美如神的侧容,她唇角不由得溢满丝丝浅笑“我们回去吧,轩儿要是看不到你,又会哭闹的”她小时候很乖,不哭不闹。
衣阙翩飞,蛟龙图腾密纹刺目威严,能把龙袍穿得如此风华绝代的恐怕是有夜非羽了。
他俯下身,薄唇含住她圆润的耳珠,有些惩罚似的轻轻啃咬,嗓音沙哑道“你还好意思说”
云幽掩面而笑,话说,夜非羽真有做温柔奶爸的资格。
凡是轩儿的事,他都亲力亲为。而云幽总是毛手毛脚的,连基本的穿衣都不会,更别提照顾孩子了。
夜非羽对她和轩儿很好,简直宠上了天,可谓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我要你像以前那样背我回去”她走上前,目露狡黠。她笑得无害,无辜的眼神令人不忍心拒绝。
他见惯了她的把戏,以前生气斥责她时,她总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但对他非常有用。
云幽演苦情戏码一点也不像啊。
他倾下身,她莞尔一笑,脚尖轻轻一踮,跳到他背上。
背着她步入凌霄殿,灯火通明,凤眸有些刺眼的凝了凝,他将云幽轻轻放在龙榻上。
轻声道“为什么不答应重新做朕的皇后?”重生后的她,容貌变了,唯一不变的是那颗心和深情。
“大羽毛,皇后的位置我不稀罕,我要的是你”她一本正经道。
夜非羽爱怜亲吻她的眼角,细语道“傻瓜”
脸颊拂过痒痒的感觉,逗得云幽咯咯直笑,素手指了指龙榻上一副面瘫相的男婴。
“别……别,轩儿在看呢!”
他剑眉一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龙榻上的男婴似注意到父皇不满的眼神,惊得溜开眼。
夜非羽似笑非笑,狭长深邃的凤眸微微眯起,轻佻的眉宇仿佛在警告他:小子,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哼,那小子一直盯着云幽敞露开的大片雪白不放。
大手一翻,他替她合上衣襟,抱着她侧躺在榻上。
“大羽毛,别皱眉了,像个小老头!”看着父子二人暗中斗法,云幽有些好笑地用手指抚平他的眉宇,实际上她也笑出声了。
夜非羽摸了摸下巴,凤眸瞥过一旁的轩儿,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他笑得无害“轩儿可能是寂寞了,云幽,再替我生一个公主好不好?”
“为什么要公主?”云幽一怔,有些哭笑不得。
夜非羽淡笑不语。
因为,他想要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答应我好吗?”夜非羽俯下身,指尖撩开她耳边垂落的青丝,薄唇轻抿着细腻甜香的温存。
感觉到她的身子渐渐僵硬,他心底顿疼,他承认,他很自私。
半响,没听见她的回应,他正想开口。
云幽闷闷的声线扬在耳畔边“嗯……”
夜非羽顿时感到欣喜若狂,即使深邃的瞳孔也掩盖不了他此时的激动。
精壮手臂紧了紧,她将脑袋埋在他胸口处,夜非羽沙哑道“云幽,谢谢你……”
“不,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谢谢你爱我”如果没有他,恐怕她现在还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墨律他……”
“嗯,他会祝福我们的”她敛下羽睫,慢慢闭上双眼,仿佛累了很久,吐气如兰说道“大羽毛,我不会再离开了,永远不会,我是你一人的”
夜非羽邪恶一笑,命宫人将小皇子带去奶娘身边。
待宫殿无人后,他饿狼一扑,将她吃干抹净。
盛夏期间,偶尔拂过清风,白色身影孤独挺立在御花园凉亭中,美眸目不转睛盯着荷花池里盛开娇脆欲滴的白莲。
白莲白莲……
高傲优雅,一袭白衣出尘不染,优雅如仙,犹如神抵一般绝美震撼。
她脑海中飘过两个人影。
一是在现代见到的莲,他是龙邪儿的部下。
第二个是有着和莲相似气质的南宫倾绝,是她上具身体的哥哥。
云幽淡静眼珠渐渐黯淡,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有些人有些事,已物是人非。
相见,却不知想要说些什么。
夜非羽如愿以偿地令云幽又怀上了一个孩子,只要她稍有不慎,他都会紧张兮兮地召无数太医聚在一起诊治。
每天监督完她用膳,他才放心去上早朝。
尔后觉得不妥当,又定了几条铁律:必须喝完补品,不准随便乱走,更不准随便拿东西,累了就躺下休息等朕回来陪你。
以前的她内心冰天雪地到极致,算了,前世的种种都忘了吧。
她现在只是夜云幽,是他的妻子。
时间如沙,一天又一天,深爱只增不减。
湖畔,荷叶白莲,随风微微荡漾,蜻蜓点水,宫殿琉璃瓦片反射出褶褶光华。
云幽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孕,小腹处已经微微凸显。
都说怀孕的女人是最美丽动人的,其实真是如此,她素手时不时会隔着白裙轻轻揉着腹部。
怀孕后她没多少改变,依然出尘脱俗,容颜如出水芙蓉,周身环绕淡雅出尘的气质,更多的是一种母性慈爱光辉。
轩儿正处牙牙学语时期,越来越调皮了,每天几乎粘着他父皇不放。
有一次,夜非羽和云幽到御书房去了,而轩儿一人在宫殿内闹得天翻地覆,只要小手能够着的地方,都逃不过他肥嘟嘟魔手的摧残。
轩儿的出生意味着夜氏江山有了下一代帝王,所在出生时,轩儿就被夜非羽封为了太子。
起初,云幽皱着眉表示不同意。
毕竟是太子,那可是未来的皇帝,夜非羽怎么可以把这种事当儿戏……
“把太子给我”云幽目光停留在宫女身上。
或许是听到母亲的召唤,轩儿立马在宫女怀中动了起来,展开肥肥的双手,迫不及待的想要扑到母亲怀抱中。
云幽秀眉一挑,装作愠怒大声斥道“轩儿,别调皮!”
她接过轩儿,一阵奶香扑鼻而来,云幽指腹抚摸着轩儿犹如他父皇般刚毅威严的眉宇,小小年纪,竟然有着夜非羽幼时的风范。
轩儿很像夜非羽,无论是从样貌,还是性格……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她心底忽地酸涩,眼底弥漫了一层雾霭,视线渐渐模糊。
是感动的泪水。
她被自己的丈夫这样宠着,爱着,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云幽一直知道夜非羽想要的是一个女儿,只因为女儿长大后会像云幽……
突然背后响起的步伐声仿佛带着滔天怒气,愈渐逼近。
不用问就知道谁来了。
“叩……见皇……上”宫女慌张失措,惊恐提裙下跪。
那道深沉墨色颀长身影快速掠过宫女,直朝云幽步去,周身散发着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冷冽与盛怒。
他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