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深棕色的雕花大门,中西结合的风格,略显厚重。
城小艾平时一般出入都不习惯走这个大门,门很沉,开起来颇为费劲,也显得过于正式了。不光是她,连家里其他人,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平时出来进去,也都是车库边的小门。
要不是刚才跑去看灰衣帅哥,小艾也至于这会一边夹着狗,一边费劲的开锁推门,姿势好不尴尬。
打开大门,冰凉舒适的冷气扑面而来,吹散了小艾刚才急跑时的一头汗。房子里光线非常好,门厅天井顶部的玻璃顶窗,让白天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又阻隔了灼人的热度。日光透过悬在半空的水晶灯,折射出彩虹般的光点,洒在门厅的实木地板上。大门直对着的玄关上,摆着一个古朴的青瓷花瓶,里边还错落有致的插着几枝鸢尾花。
或许是这边不长走人的缘故,整个门厅显得整洁有序,就如同室内设计类杂志,封页上的样板间一样,完美的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她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先脱了鞋,光着脚去小门那换个拖鞋,给肉包擦擦爪子,再去找孩子们时。
就看到两个小身影,嗖的一下,从右手边的走廊里窜了出来,直扑向她的腰。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个比她胸口矮半寸,一个和她肚脐平齐。
矮一点的小毛头仰起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小艾,软软的说:
“小艾老师,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今天要画大老虎,颜料都在桌上放好了,等了你好久都不来。”
说到这,小毛头故作可怜的撅起小嘴,小眉毛皱成一团,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旁边比他高一点的大毛头,狠狠的拽了拽弟弟的衣服说:
“老师不是现在回来了么,你委屈个什么。而且明明刚才咱们在看动画片,颜料昨天就丢桌上没收,一副苦等的样子,切”
大毛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揶揄着弟弟,却自己手里一点也没有放开城小艾的意思。
眼前这两个毛头,是城小艾的挂名学生,也是她在课余时陪着疯玩乱耍的对象。
城小艾是这个家里的家庭教师,主要负责教眼前这两个小毛头们画画。美曰其名是帮娃娃们提高艺术素养,但三个人只要一凑在一起,画的全是喜洋洋大战宝宝巴士之类的惊世杰作。多亏了女主人刘姐人美心善,对小艾的教学大纲和成果都没有什么要求,不然她早就要被钉在误人子弟的耻辱柱上了。
其实也不是小艾画画不好,毕竟是从美国艺术设计类顶流学府,Parsons设计学院毕业的优等生,还提前一年毕业,上学期间,连续三年都在校长荣誉名单里。
以她的水平教小毛头们画画,真可谓是大材小用,绰绰有余了。只是小艾有意的,想多让小毛头们享受几年在艺术世界里,无忧无虑地畅游,培养一下兴趣,再迈入苦行僧般的画条条,打基础阶段。
城小艾从心底里感谢刘姐,不光是对她毫无理论基础的教学理念支持,更多的,是感谢刘姐收留她,关心她,对她跟自己亲妹妹一样照顾。
刘姐为人热情,也很善良。小艾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图书馆的儿童故事会上。这是小艾到这个城市的第三个月,也是她第一份作,负责在书店给孩子们读绘本,带着他们画画。
那天,刘姐带着两个小毛头也来参加,活动之余,一来二去,两个人聊得很是投机。她便提出请小艾每周来家里几次,给两个小毛头当美术私教。小艾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
第一次来刘姐家,着实把小艾震惊了一番。从上次在书店见刘姐的衣着打扮来看,她家顶多算是一个平常的中产。但是当小艾跟着导航停在这座气派的海畔大宅前时,曾她一度怀疑自己是被匡了。
在刘姐家上了几次课以后,小艾发现,刘姐家庭条件很殷实。她老公赵先生是一位移民律师,在当地很有规模的律所做合伙人,平时工作忙,很少回来。刘姐是一个全职家庭主妇,在家照顾孩子,料理家事。听刘姐说,她早些年的时候是个作者,还出版过几部比较畅销的小说,但是后来因为家事太忙,实在没办法兼顾,已经封笔很多年了。
城小艾很佩服刘姐,这种对孩子和家庭这种无私的付出,宁可牺牲自己热爱的事业,来换对家人们最长情的陪伴。
但有一点,让小艾百思不得其解。刘姐家这么有钱,住着这么大的宅子,为什么就不请一两个人帮忙呢?
城小艾第一进刘姐家的时候,就被房内凌乱的场面再一次震惊了。大大小小的玩具散落的到处都是,沙发上堆着一摞没叠的衣服,餐桌上堆着早上,或者昨天晚上吃过饭没收拾的碗筷。眼前的一切,跟小艾本来在脑子里设想的气派豪宅内景,实在是相差的太多了。
看到小艾进门,刘姐赶忙招呼她在沙发另一边没堆东西的地方坐下,不好意思的用手拢了拢头发说:“不好意思啊,家里太乱,本来想收拾的,实在是没抽出空来,让你见笑了。”
城小艾不想让刘姐难看,客套几句,赶紧把话题引到怎么给孩子们教画画的事上去了。
直到今天她心里也不太明白,刘姐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请一两个帮手做做家事呢?看刘姐每天忙到脚不沾地,家里却还是一团乱麻的样子,小艾心里挺不是滋味。
为这个问题她和刘姐也闲聊中提到过几次,每次刘姐都深深的叹口气,然后说,还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男人在外打拼赚钱,女人不就应该撑起后方的一片天么。之后便转了话题,不继续这个事聊下去了。
在小艾眼里,刘姐很好,很爱这个家,很体贴,很传统,却隐隐的让人觉的她很不快乐。
城小艾作为一个局外人,做不了太多,只能趁自己在这的时候,尽量多帮刘姐分担一下,让家里这两个小毛头霍霍她自己,而不是一直缠着妈妈。
这么做,原因有二。一来是她心疼刘姐,想让她稍微别那么累。二来是和小毛头们一起,让她找到了一种做妈妈的幸福感,或多或少的弥补了心里那一点对亲生子的思念。
城小艾摸了摸大毛头的顶毛,捏起嗓子,用成人对小孩说话时特有的可爱声调说:
“是老师不好,回来的晚了,今天一定多陪你们玩一会再走好不好。”
哥俩一听,撅起的小嘴马上向上拉出了一个满意的弧度,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小艾笑了笑,接着说:
“好了,老师现在要去给肉包擦爪,你们先去画室等我。我马上就来,乖乖的,不要吵架,不要互相抢东西,不要乱涂,等我过去。
哦对了,你们妈妈呢?”
小艾想起来刚才刘姐给她打过电话,估计是问她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事找她,总之放下肉包后得先去打个招呼。
大毛头扯着弟弟正准备往画室走,突然回头,声音压低了好几度,跟她悄悄地说:
“嘘,妈妈在楼上哄妹妹呢,刚才妹妹一直闹,又不吃奶,妈妈很生气。”
说完就转头扯上弟弟,俩人四只脚,咚咚咚的往画室跑去。
动静之大,如隆隆战鼓,响彻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