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清玄散文改编
自从搬到山上来住,我最高兴的莫过于山后有两只野松鼠。棕色的我叫它张不圆,黑色的我叫它陈小明。
每天清晨,阳光刚从庭前射来,鸟儿的歌声吱吱啾啾地鸣动,这时我就搬了一张摇椅到庭前的花园,等待那两只野松鼠。我的院子里种了一棵高大的木瓜树,终年长满了木瓜,松鼠们总爱在阳光刚刚扑来的时候,来我的院子里吃木瓜。
才一忽会儿时间,两只野松鼠就头尾衔一高一低从远处奔跑过来,松大的尾巴高高地晃动着,它们每天都显得那么快乐,好像一对蹦蹦跳跳的孩子,顽皮地互相追逐着,伸头进栏杆时先摇摇嘴上的长须,一跃而入,往木瓜树蹿去。
争先恐后地上树后,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我种的木瓜了,它们先用爪子刨开木瓜的尾部,把嘴尖伸到木瓜里面,大吃大嚼起来,木瓜子和木瓜屑霎时间就落了一地,有时它们也改换一下姿势,回头偷偷瞧我,吱吱连声。
吃饱了早餐,用前爪抹抹嘴,顺着木瓜树干滑下来,滑到一半借力往栏杆外一跳,姿势俊美到极点。两只松鼠一蹦一跳并肩地跑远,转眼间就没入长草不见了,仿若是一对天真的小孩吃饱了饭,急着去寺前看杂耍似的。
我在院子里看松鼠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它们老是在我通宵工作的黎明时跑来,成为我最好的精神伙伴。有时候,木瓜不熟,它们也跑来院子里搞来搞去,奔跃嬉耍,尽兴了才离去。有时候,我会在栏杆上绑两根香蕉,看它们欢天喜地地吃香蕉,吃完了望望我,一溜烟跑了。
那两只松鼠毛色都是光鲜柔软,在清早的阳光下反射出缎子一般的光泽。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尾巴翘得半天高,真是惹人怜爱。
我们相处久的时日久了,它们的胆子也大了,偶尔绕到我摇椅边玩,穿来穿去,我作势一吓,它们便飞也似的跑开了,但并不逃走,站在远远的地方观察我的动静,然后慢慢地再挨蹭过来。
除非我去远地,否则我和松鼠总像信守着诺言,每日在庭院前相会,这一对小竹马看起来相当恩爱,一日不可或离。
最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松鼠不来了,我每天黎明时刻减少了不少趣味,有时候愣愣地想起它们快乐的情状,它们到那里去了呢?会不会换了个山头?
前几天我在山下散步时吃了一惊,社区的守卫室前挂着一个笼子,里面赫然是那只棕色的小松鼠,他正在笼子里的铁线圈拼命地跑动,累了,就伏在一边休息。
我问守卫陈春会老陈,松鼠是怎么来的?他用浓重的川渝口音说:“一个多月前捉到的。”
“为什么要捉它?”
“我常看见松鼠在社区跑来跑去,用了一个陷阱,捉来玩玩。”
“只捉到一只吗”“两只,另一只黑的,很漂亮,捉来一个下午就死了。”“怎么死的?”我吓了一跳。“捉到之后,它在笼子里乱撞乱跳,撞得全身都流血,我看它快撞死了,宰来吃了。”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在我庭院前玩耍了一年的松鼠被老张吃进肚里。早已化为粪土,尸骨无存了,它的竹马大概脾气越来越比较驯顺,因此可以在笼子里存活下来,每天在铁线圈上拼命奔跑来娱乐别人。
最后,我买下那只松鼠,拿到庭前把它放了,它像一只箭一样毫不回头地向前奔去,棕影一闪,跑到它原来居住的山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