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玄终于凭借着少年脸庞的轮廓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但更多的是震惊。
“是我！”
云尚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将人皮面具重新戴上，遮住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云师兄，两年前两位师父一同离开，归燕阁一落千丈，所有归燕阁弟子相继离去，你也随之不见，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都另寻了其他授业师父，后来我也试过找你，但始终没有你的消息，在归燕阁中……除了两位师父之外，便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你能记得我的好，我很感动，其实我从未想过要离开归燕阁，但一切都是因为沐剑晨！他与张腾一般无二，都是阴险卑鄙的小人！”
云尚顿时怒不可遏，恨得咬牙切齿。
“大师兄他……”
“一个卑鄙小人，也配当大师兄？我原本修为并不如他，但两位师父走后不久，我突然有所顿悟，短短几天修为便突飞猛进，一举超过沐剑晨，甚至一只脚已经迈进赤阳散人境界！我将此喜讯告诉他后，他便旁敲侧击问我是否两位师父将什么秘术背着他传给了我，哼哼……”
云尚冷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师父从未传过我什么秘术，他却根本不信，就在我冲击赤阳散人的关键时刻，他突然偷袭，我脸上的所有伤痕都是被他的剑气所伤！当时我的神魂正与大道相合，没有出手的机会，更因为他的偷袭，令我的神魂与大道瞬间切断，反受大道所伤，我不得已逃出鸣风谷，隐匿踪迹，他追杀未果，才不得不放弃。”
岳玄沉默不语，他是鸣风谷出了名的废物，不是赌钱便是在镜湖岸边烤鱼，除了深夜几乎不回归燕阁，这件事他根本不知道。
但云尚向来对他不错，很是关照，而且他脸上的伤痕的确还残留着沐剑晨剑气的气息。
“后来我改变容貌，更换姓名，随便找了一位授业师父，重新回到鸣风谷，低调行事，从不露出真实修为，并且因沐剑晨造成的神魂道伤，迄今仍未磨灭，否则，我早已突破为赤阳散人，连萧紫依都算不上什么，我才是鸣风谷的第一！”
“云师兄，神魂道伤虽然需要时日磨灭，但你脸上的伤痕，想要恢复并不算难。”
“不！”
云尚打断了岳玄的话，昂首说道：“这是沐剑晨给我的，我要带着这张惨不忍睹的脸，永远记住，直到某一天，我要把他踩在脚下，十倍奉还！”
岳玄再次沉默，现在的云尚，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个温和平易的二师兄。
“他马上要成为归燕阁的授业师父，我若是直接报仇，便是与鸣风谷为敌，所以，我要成为城主的近卫，再一步步的爬上去，当我手中的权利足够强大的那一天，我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对我跪地求饶！”
云尚抖手扔过来十六枚弟子令牌，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收集如此多的弟子令牌，但作为你曾经的二师兄，给你！”
“二师兄，金令。”
岳玄双手托着一枚金令走上前去。
“不用了！”
云尚挥手摄走金令，又将自己的令牌丢给岳玄。
“云尚已死，从此以后，只有尚云，我也不再是你的二师兄。”
“二……”
“闭嘴！你岳玄如今已然不得了，两位师父在你身上也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秘术也不知传了你多少，不过你放心，我不是沐剑晨，绝对没有心思从你身上得到任何秘术，今日现身，便是了结你我之前的所有干系。”
说完，云尚闪身进了密林。
尽管现在绝地已经十分狭小，但岳玄并没有去追。
沐剑晨，已不再是那个飘逸如仙的大师兄，云尚，也不再是那个温和平易的二师兄，他岳玄，也不再是那个人尽可欺的废物。
时间，环境，性情，足以彻底改变任何一个人。
“时间不多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难不成大家准备领教一番覆盖整个绝地的万钧天雷？”
岳玄又换上了嬉皮笑脸。
“当然，当然该走了。”
孟戍赶忙回应，拿出一枚枚弟子令牌在地上摆放起来，组成了一个“生”字。
幽月也只是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效仿孟戍也摆了一个“生”字。
“剩下的三枚拿出去没准还能卖钱。”
岳玄将四枚金令全部丢给了王飞，王飞拿到金令之后，也将自己的弟子令牌给了岳玄。
“二十七枚……”
岳玄摩挲着下巴，看着自己摆出的“生”字最后一横，还缺少一部分。
孟戍与幽月摆出的“生”字已经散发出熠熠光泽。
“小友，来我这里，我用金令出去便是！”
岳玄嘿嘿笑道：“前辈拿金令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难不成前辈会以为朔云城主会将你收作近卫？朔云城近卫只招应届，不招往届，哦，对了，前辈根本不是鸣风谷的弟子。”
“你这小子，到了这般田地还没个正形！”
“前辈，您瞧好了！”
岳玄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又摸出了三枚弟子令牌，将“生”字摆好。
“这……”
幽月和孟戍看着那三枚令牌，不禁傻了眼，只见上面刻的全是岳玄的名字。
“忘记告诉你们了，我这两年没少被人群殴，弟子令牌经常在混乱中丢失，所以每一次都要补办，但有时候又会意外的找回来。”
“我去！这也可以？”
……
短暂的黑暗之后，眼前重现光明，三人出现在一片荒郊野岭之中。
“好久没有呼吸过这般的新鲜空气了，天地神力，大道法则，如此的熟悉与陌生！”
孟戍闭上眼睛，贪婪的大口呼吸着。
幽月纵向高空，眺望片刻，又落了下来。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鸣风谷以西一百多里，三十里之外的那座山，正是冥夜山。”
岳玄说道：“真是恍如隔世，接下来，就要看鸣风谷和朔云城有什么反应了。”
他脸上带着一丝谑笑，原本五个近卫名额，却只有两个人拿到，怕是所有近卫争夺中第一次出现的事情，必然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岳小友！”孟戍忽然睁开眼睛说道。
“敢问前辈何事？”
“莫要抵抗！”
孟戍忽然伸出一指，点在岳玄眉心处，指尖泛起白光，源源不断的没入岳玄的识海之中。
“孟家家主得到的奇书名为《御天篇》，传闻是一位曾经的神皇在少年时期游历四方时偶有所得，随手写下，通篇只有九页，也只有九个‘道’字，但每一个‘道’字，都蕴含了足以令人参悟一生的天道法则。”
孟戍收回手指，岳玄闭目感悟，暂时毫无所得，他的神魂天生与大道相悖。
“家主传我三页，我也只是略有所悟，如今奇书不在，我能传你的，只是我所领悟的那极少的一部分，还望小友勉强收下。”
“前辈以奇书所悟凝聚法印，便能硬憾血饮，仅此一点足以称奇！”
岳玄深深的拱手施礼。
“不必如此。”
孟戍扶起他，继续说道：“若不是你，我还是那个贪生怕死的人，很可能早已死在绝地内，应当是我感谢你才对，可惜的是，朔云城主并没有得到奇书，被家主当场摧毁，那只是普通的纸张，普通的笔墨而已。”
岳玄心中不免闪过一丝遗憾，若有可能得到这本奇书，或许能改变他与大道相悖的神魂。
孟戍又看向幽月，说道：“姑娘，我伤势未复，没有能力再传给你，想学的话，你们两个商量。”
“我才不要，我还怕他参悟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但没有用处，还会坏我修为。”
幽月抱起膀子，看向一旁。
孟戍笑了笑，拱手说道：“如此，便后会有期，或许再见小友的时候，我已经摘下脸上的鬼面具。”
“前辈这是……”
“我早已无牵无挂，准备去远处走一走，看一看。”
“前辈，再会！”
岳玄再次拱手施礼，孟戍却已经转身远远离去，头也不回的遥遥摆着手。
突然，数十道白色光刃毫无预兆的自孟戍体内迸射而出，整个人“轰”的一声，砰然炸碎。
“前辈！”
岳玄和幽月的神色瞬息凝固，飞身上前，然而除了掉落在地的一张白色鬼面具之外，连一滴鲜血，一块碎肉也不曾留下。
“前辈！啊……”
岳玄颤颤巍巍拿起白色鬼面具，怔了片刻，忽的一拳愤然挥出，顿时大片土石崩碎，尘埃激荡。
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
“你看！不止是他！”
岳玄停下怒吼，沿着幽月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几丈外被掀翻的泥土中，另有一张白色鬼面具露出了一角。
“还有！”
他们又在四周的泥土中搜寻片刻，发现了至少五张以上的鬼面具。
幽月皱眉说道：“这些应该都是之前从绝地中脱身的那些鬼面人，我怀疑，朔云城主根本不会真正的放他们脱身。”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岳玄缓缓的将白色鬼面具收进怀中，后背展开黑色双翼，一言不发，倏然向鸣风谷方向飞去。
“哎，你……”
幽月无奈的放下刚刚伸出的手臂，岳玄已然消失在天际。
“没良心的家伙！”
幽月小声咕哝了一句，随即隐匿身形，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