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兴奋地在房前屋后穿梭往返,屋里的每一样事物都拿起来细细查看,仿佛是在鉴赏什么贵重的艺术品。那快乐的样子,仿佛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谢谢先生为我做的这一切!”朱常润感动莫已,面向周先生拱手深深一揖。
“在下分内之事,王爷不需道谢。”周先生微笑回礼道:“时候不早了,府中还有许多杂务需要打理,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先生慢走。”朱常润道。
“周先生,谢谢你!”叶美瞳由衷地说。
周先生轻轻一笑,转身离去了。
叶美瞳久久地望着周先生远去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感激。
“周先生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听说早些年受过奶奶的恩惠,便追随在她的左右,成为王府里的一名管家。”朱常润说,“看到你喜欢这座房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应该给这里取个好听的名字!”叶美瞳说。
“我看”,朱常润沉吟了一会儿道,“就叫‘听风观星小筑’如何?”
“白天倾听清风吹过山林,晚上躺在摇椅上看星星,嗯,好名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叶美瞳高兴地说。
“你喜欢就好。”朱常润凝视着叶美瞳的眼睛,轻柔地说。
他则似乎生怕叶美瞳从自己的眼前溜走,用双手扣住叶美瞳的手,不肯放松。
叶美瞳躲避着朱常润的眼神。那里面流露出的一些东西,让她不敢直视。
“美瞳,答应我,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千万不要再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从你在酒楼里为我舍身挡住钢刀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无误的确信,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值得珍视的人。”
叶美瞳想说,对于任何一位处在险境中的朋友,她都会不假思索地施以救助。但是,在朱常润热切的目光注视下,她最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降临到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也许,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才使你来到我身边。如果你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乡的时候,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并且带我一起去。千万不要一个人悄悄地走。”
“今生今世,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陪伴在你的身边。为此,我宁可舍弃一切。”
一轮明月渐渐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将清凉的光辉洒满整片山林,像是给它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睡衣。林中的喧嚣渐渐安静了下来,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猫头鹰的啼叫,听上去却更像是熟睡之人的梦呓。
叶美瞳觉得自己的心渐渐融化了。似乎有一汪清泉,流淌进了她的心田,凉凉的,甜甜的。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她的整个身心,都陶醉在这片透着朦胧诗意的山林间。
与此同时,在同一片月光下,惠王的妹妹寿宁公主朱轩苇,正在府里和家人一起用着晚膳。
她的母亲郑王妃居中而坐,正在慢条斯理地享用着面前数十碟菜品组成的美味佳肴。她的两个姊妹,分坐在在郑王妃的两侧,也都默不作声地吃着。惟独寿宁公主,狼吞虎咽地夹了几口菜,然后喝了口汤,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了晚饭。
她正准备起身离去,身后传来了郑王妃充满威仪的声音。
“回来!”
她只好站住脚步,转过身子。
“寿宁,这几天来你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的,跟我说话也少了。你在忙什么呢?”
“母亲大人多心了,哪有什么可忙的!”寿宁公主娇嗔地说:“女儿吃完了饭,觉得有些困乏,只是想早些休息罢了。”
说着,她夸张的伸了一个懒腰。
“那你下去休息吧。”郑王妃道:“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孩儿遵命!”寿宁公主对她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这才转身姗姗离开。
但是,一出房门,她立刻又失去了公主的仪态万方,挽起裙子飞跑起来。
她跑到御膳房门口,早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等在那里。见到公主到来,他立刻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
“谢公公,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老太监立刻提过一个乌漆饭盒,说:“公主吩咐,老奴不敢怠慢。一样不少,都准备好了。”
“烤鸭、烧熊掌、蜜饯海棠也准备好了吧?”
“公主放心,都在里面了。公主一个人提着这么多东西怪累的,要不让老奴代劳吧?”
“不用不用。”公主连连摆手,然后提起饭盒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她来到自己闺房的门口,“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刻跳了起来,箭一般的飞奔到门口。
“哎呀心肝小宝贝儿,你总算来了!”
一句话说得公主的脸红到了耳根,她嘟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但是来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迫不及待地抢过公主手中的饭盒,把它放在桌上,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然后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公主缓缓来到他对面坐下,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吃喝。
这个在公主闺房里只顾狼吞虎咽的人,正是猎鹰三号小队的成员之一——杨帆。
“真有那么好吃么?”寿宁公主问道。
“嗯,好吃好吃。来到你们这里之前,我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那你也不谢谢人家!”
“哦!”杨帆连忙站起身,匆匆对公主一抱拳:“多谢公主赏赐美食!”
说完后,他再次坐回原处,埋头大吃起来。
“哎,你刚刚叫我什么?太没礼貌了!”公主嗔怪的把脸转向一旁,脸上又飞上一抹绯红。
“没有啊?”杨帆奇怪地说。
“你刚刚开门时说的,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啦?”
“嗨!”杨帆这才恍然大悟,“我是叫我的烤鸭——心肝小宝贝儿。”
寿宁公主气恼的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里屋,关上了房门。
杨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似乎有些不妥,他放下碗筷,来到公主卧房的门口,好话说了一箩筐,仍然不见屋里传出半点动静。
突然,他灵机一动,隔着房门悄声问道:“公主今天是不是累了,不想看天上的风景了?”
过了一会儿,房门悄然打开了,公主正拉着长脸站在门口。
杨帆歉意的一笑,他牵着公主的手坐回方桌旁。然后取过自己的太空服头盔,并把上面的眼罩摘了下来。
“今天你要带我看什么东西呀?”望着他不住的摆弄,公主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又恢复了高昂的兴致。
“你不是总是说想要好好了解一下我么?那就看看这个吧。”
杨帆把眼罩轻轻戴在寿宁公主头上。公主的脸上很快绽放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杨帆坐回原处,一边啃着剩下的半只熊掌,一边饶有兴致地望着公主开心傻笑的样子。
那是一段太空军征兵的宣传片,描述的是普通战士日常训练和生活的一些趣味盎然的片段。
等到宣传片播完了,杨帆早已打着饱嗝开始在桌边散步。
公主心满意足地摘下眼罩,美滋滋地盯着杨帆。
“看完了?好看吗?”杨帆微笑着看着她。
公主满眼的笑意,欢快地连连点头。
“你生活的地方太好了,到处是漂亮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还有那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公主兴奋的说:“你以后回家的话,一定要带我去看看。”
没想到脸上一直挂着轻松和调侃神情的杨帆一听这话,顿时像换了一个人。他坐在桌旁,呆呆地的凝视着桌上的油灯,眼神变得落寞而呆滞。
“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吗?”公主来到他身旁,扶着他的胳膊问道。
杨帆摇了摇头,叉开了话题。“对了,我拜托你打听惠王府里的事,不知是否有消息了?”
“哦,我今天差人到王兄府里问过了。说是有妖孽在火球坠落后现身,还被东厂的人当场拿住了,……”
杨帆连忙站起身,牢牢抓住公主柔弱的双肩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用力挣脱他的双手,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你弄疼我了!”
“我的小姑奶奶,快告诉我吧!”
“那好吧,不过你以后要把你们那里的所有新奇的事全都告诉我,一样不许少!”
“好吧,没问题。你快说吧!”
“嗯。惠王府的人说,妖孽打伤了不少人,是东厂的孙云鹤当场抓住了她,把她押在了王府。后来,她寻机逃走了。坠落的铁器,被运到东厂了。”
听到叶美瞳逃走的消息,杨帆稍稍松了口气。
“东厂是什么地方?”
公主的小嘴一撇,“是专门给皇上打探消息、抓捕乱党的人的衙门。他们的人武功很高,但是名声很不好。都说他们是很坏很坏的坏人。”
望着天真可爱的寿宁公主,杨帆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那坠落的铁器你知道是什么吗?”
公主摇了摇头。
“那是我们来时乘坐的飞船。”
“飞——船,会飞的船?”
“对,会飞的船,你刚刚在镜片里看到过的。”
“你是说,那种能在天上飞来飞去里面住着人的房子?”公主眼睛里闪烁着无比兴奋的光芒。
“那里面好玩的东西可多了。如果你能带我找到它,我就有数不清的好玩的东西给你看!”
公主高兴的跳了起来。
“太好了!明天我就带你去找它。”
“不过在去之前,你要先帮我找些铜和锡。”
“小事一桩!”虽然不知道带上铜和锡有什么用处,公主仍然爽快的答应下来。
夜已经深了。
在“听风观星小筑”小院里的溪水旁,叶美瞳靠在朱常润的肩上,遥望着漫天的星斗。
“想不到在这幽静的山谷里看到的星空,竟是这么的有诗意,这么的美!这里真是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叶美瞳轻轻地说。
朱常润偏过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说:“就像你一样的有诗意,一样的美,一样的不可捉摸!”
“我?”叶美瞳反问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听着朱常润吟诵着赞颂自己的诗句,叶美瞳的脸上浮上一抹红霞。在她生命中,曾得到过无数次别人的赞誉,却从没有人用如此委婉动人的诗的语言来形容她的美。这轻柔的声音裹挟着的诗意,令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了重量。她望着朱常润,羞郝地笑了。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朱常润的声音再次像清风一样吹进了她的心里,“美瞳,你真的是一个特别的人。我真的太过幸运,今生今世能够遇到你。”
“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我有什么让你觉得特别呢?”
“不,绝不是。”朱常润轻轻拂动着她的长发,“你的脸庞像是精心雕琢的美玉,头发就像飘逸的云彩,眸子仿佛清澈的甘泉。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精灵,是上天专门赐予我的礼物。”
“还有,你不畏强暴,敢于抗争,而且武功高强,你就像是……,像是巾帼英雄——穆桂英。”
叶美瞳好奇地问:“穆桂英?她是谁?”
“那是我们历史上的一位女英雄。她生活在数百年前的宋朝,那时候国家孱弱,时常有敌国挑起战端。而穆桂英则作为大将军统领十几万宋军抵御辽兵,屡战屡胜。她保护了国家,拯救了百姓,所以受到世人景仰,她的事迹也被广为传颂。”
“她真了不起!”
“你也很了不起呀!”朱常润微笑着望着她说,“连东厂的番子都被你打倒在地,他们可是难缠的紧呢。”
“怎么?他们不是你的下属么?他们现在没事了吧?”
“当然不是。他们隶属于东厂衙门。那个领头的,虽然官秩只有五品,在我眼里只是个芝麻大的官,却因为身为皇帝的耳目,平日里横行朝野上下,为非作歹,作威作福。东厂的提领魏忠贤,更是个心胸狭窄阴险歹毒的小人。朝中大小官员都对他们敬畏有加,连本王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那天我本已被他们所擒,是你救了我的命。”叶美瞳这才意识到自己曾遭遇过怎样的危险,她感激的望着朱常润。
“原本还以为,降落到地上后,会看到一个干净、清澈的,没有战争、仇杀和纷争的世界。”叶美瞳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也许他说的对,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伴生着罪恶和阴暗。”
“你说什么?他是谁?”朱常润问。
“没什么。”叶美瞳连忙岔开话题:“给我讲讲你们这个世界的事吧,随便什么都好。比如穆桂英的故事。”
朱常润想了想说:“那我就从我们这个世界诞生的那天讲起吧。这个世界原本混沌一片,在远古的某一天,在这混沌中孕育出的一位巨人,用一把巨斧,把混沌劈开,于是才有了天地。巨人的身体后来又化为了江河湖海,日月星辰和世间的万物。”
“盘古开天?”叶美瞳问道。
“怎么?”朱常润奇怪的道:“你知道盘古开天的传说?”
叶美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之后是不是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的故事?”
“对对!”
“然后是夏、商、周?”
“你在归墟里,竟然知道这些?”朱常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东周衰微之后,诸侯并起。然后,秦扫六合,统一天下。秦亡之后,楚汉争霸,后来项羽兵败乌江,刘邦建立汉朝,延续四百余年。东汉末年,十常侍乱政,董卓进京勤王,后来窃据朝堂,引致各地诸侯讨伐,最终形成魏蜀吴三国鼎立之局。再往后便是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朝、元朝,暴元被先祖朱元璋所灭后,便建立了大明。”
“汉朝之前的事情,我所知道的和你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并没有听过三国两晋,唐宋元明这些朝代。”叶美瞳说。
“你是说,归墟之中,古时候也有夏、商、周和秦、汉这些朝代?”朱常润瞳孔里放射出惊奇万分的光彩。
“对呀!”叶美瞳说:“其实我生活的世界和你们的世界是一样的,也有蓝天大地,也有日出日落。那天你看到的,只是我工作的地方,并不是我所在的世界的全貌。”
朱常润呆呆地望着叶美瞳的脸,眼神迷离而飘忽,眉头时而放松,时而锁紧。他在竭力思考着叶美瞳刚才所说的话。
“那,在你生活的世界里,汉朝以后的历史是怎么样的呢?”他突然想到一个能辨析两个世界根本性不同的问题,急忙向叶美瞳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