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每个士兵都肩负着守土保家的重任,所以我不会派一兵一卒保护你。要走你自己走便是!”
刘应坤气得浑身上下不住的哆嗦。他用手指着袁崇焕的鼻子骂道,“好你个贼蛮子,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理!你等着,看我不回复魏公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请便!”袁崇焕怒目相向,毫不退让。
“小三子,我们走!”刘应坤对身边的小太监招呼一声,拨开人群离开了。城墙上的将士们无不鄙夷的目送他的身影远去。
“大帅,他可是魏忠贤的心腹,你得罪了他,就等同开罪了魏忠贤。我料想,他必定会兴风作浪,构陷于你。”吴襄担忧地说。
袁崇焕对吴襄的话置以不屑的冷笑,然后说:“传令下去,所有守城将士无令不得跨出城门一步,违令者严惩不贷!”
“袁大帅!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够守住宁远么?你有几分把握?!”大将满桂忽然开口大声问道。他平时沉默寡言,对于主帅的将令,从来都是不打折扣的奉命而行。今日却一反常态,第一次对袁崇焕的命令产生了质疑。
此言一出,城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袁崇焕身上。大家目光灼灼,鸦雀无声。
宁远只是个不大的边塞小城,城中只有不足两万守军,大多数是从未和后金军交过手的新兵。袁崇焕心里盘算着,如果新式火炮能及时造好,用这里的全部家当抵挡努尔哈赤的十几万兵马,大概有三成把握。
“大帅,我征战多年,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可是,士兵们都是我们的生死兄弟,就算你我不顾惜生死,我们又怎么能明知守不住还要让两万弟兄白白送命!”满桂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质问的意味。
吴襄见状连忙上前拉住满桂劝道:“将军且息怒。究竟何去何从,我们和大帅再从长计议便是。”
参将祖大寿缓缓走到袁崇焕身边,压低声音说:“大帅,宁远城小,城墙低矮,断难阻挡努尔哈赤的大军。而山海关城高池深,如果我们退回关内,凭险据守,当有更大胜算。还望大帅三思。”
袁崇焕心中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迷茫感。
究竟是该走,还是该留呢?
自领兵以来,他在众将面前的形象,一直是雷厉风行,杀伐果决,从不拖泥带水。然而今天,他第一次陷入了犹豫。
他望着城外远处起伏的山峦,思绪飞到二十多年前。
少年时的他,受到父亲教诲,以岳飞为榜样,立志做一名威风凛凛、受到万民景仰的将军。多年苦读之后,他在万历四十七年考中了进士,做了邵武知县。但是他的志向从未更改,平时熟读兵书,勤于兵事,终于在两年后调到兵部任职。初到京城后,他只是一个济济无名的小官,但是首次拜见朝中重臣孙承宗,就与他一见如故。孙大人和杨涟、左光斗等人对他的才华交口称赞,并在皇帝面前大力举荐他,使他在朝中的地位得以青云之上,……
保家卫国,复土开疆,并不是一句空话,包含着太多东西。
可是,谁又能真个体会这其中有几许艰辛。
一阵寒风裹挟着雪片呼啸而来,掀起了城头每个人的战袍。
天又开始下雪了。
“大帅请速速决断,否则等到敌兵围城,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祖大寿略显焦急的催促道。
袁崇焕转过身子,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神采。
“中国之地,寸土不可失!”
他用铿锵有力的言辞,大声回应着祖大寿的催促和满桂的质问。
“我收回刚刚不许出城的军令。你们想退回关内的,悉听尊便。”袁崇焕环视着身边每一个人说,“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每个人都有家,每个人家里都有妻儿老小,谁都不愿意在战场送了性命。可是,如果没有人肯拼命,都想回家过日子,努尔哈赤手下的豺狼虎豹就会踏过我们的防线,肆意践踏我们的家园,屠杀欺凌每一户安分守己的百姓。到那个时候,又有谁能保护你们的家人?”
“我意已决,带领愿意留下来的人坚守孤城,绝不退缩!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一把刀,我也誓要和后金军周旋到底!”
蒋默从今天一大早就跟在袁崇焕身边,袁崇焕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袁崇焕的话音刚落,蒋默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弦像是忽然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和刚才相比眼前的景物好像不一样了,但他却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似乎是视野变亮了些,或是变暗了些。
满桂、祖大寿、吴襄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以及周遭的士兵将佐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心灵深处的悸动。
他们以为那是自己的内心受到统帅决心的感召,而产生的震撼的感觉。
但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仍在牢狱中的周顺昌、颜佩韦、杨念如等人也感受到相同的感觉。
正在花园玩赏的魏忠贤、正在端详着自己精致的作品的天启皇帝、朱常润、郑王妃、寿宁公主、袁易理,无不感受到这种感觉。
甚至正坐在黄龙车帐中的努尔哈赤、正策马疾驰的皇太极、多尔衮等人,也在同一时刻感受到自己心弦被拨动。
正有某种变化,像水波一样以闪电般的速度从袁崇焕身上传播开去,传遍了整个世界,向宇宙深空扩散出去。
一直守在王恭厂府库中的飞船里的叶美瞳当然也不例外。她开启计算机中的“命运方程式”程序,重新检查了一下当前宇宙的系数τ。
果然不出所料,τ的数值由原来的2.7160816变成了2.7160812。
就在刚才,原来的宇宙发生了分化,两个崭新的平行宇宙就此诞生。
“既然大帅能舍生忘死,我等愿意誓死追随!”祖大寿振臂高呼。
“末将惭愧!大帅恕罪。”满桂的语气平静下来,“我这就下去准备。”
说着,他快步走下城头去布置各处的防务。
“袁大帅!”一名士兵从远处跑到袁崇焕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启禀大帅,军中工匠日夜赶工,您督造的五十门巨型火炮,有二十门已经铸成拆模了。”
袁崇焕和身边的众将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派人去搬运大炮。
这一天,是天启六年正月二十三。
宁远城外五十里,努尔哈赤的中军大帐刚刚扎好,他就召集满营众将前来议事。
“今日军情如何啊?”努尔哈赤端坐在虎皮椅上,向众将发问。
“回父皇,明军在关外各处的兵马听到您率二十万大军亲征的消息,纷纷望风而逃。看来,我们的兵马可以直趋山海关城下了。”说话的是努尔哈赤的其中一个儿子——莽古尔泰。
“五弟你太乐观了。”代善道,“并不是所有的明朝将领都是无胆鼠辈。前日我率军奔袭宁远,就遇上一支非常骁勇善战的明军骑兵,领头的挥舞大刀,在人群中纵横冲杀,势不可挡。老实说,这些人的战力绝不逊于我八旗的勇士。我们不应该对他们掉以轻心。”
“大哥,亏你带兵打仗多年,竟会说出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莽古尔泰不满的说,“我也听说你刚刚栽了跟头,折损了不少人。你要是因此怯战,就把先锋的位置让给我,让我来给全军打头阵!”
代善正要据理力争,在一旁的皇太极连忙说:“我曾去过关内,五弟说得有道理,大明的朝廷已经如同腐朽不堪的枯木,大部分的军队都不堪一击,绝对无法抵挡我们潮水般的大军。但是即便如此,仍然难免有一些不识时务的人会殊死抵抗。对此我们应该小心应付。”
“我想,有英明睿智的父皇坐镇,再难缠的敌人,也都很快会灰飞烟灭的。”皇太极最后把目光又转回努尔哈赤身上。
努尔哈赤满脸笑意的望着皇太极,频频点着头。
“父皇,据儿臣的探马回报,前面的宁远城中的明军非但没有撤防,反而紧闭四门积极备战,已经拉好了架势准备接战。”代善道。
“那股战力极强的骑兵就来自此处。”末了他又补上一句。
“既然如此,明天就让我们好好会会城里这个对手。今天你们都回去好生歇息吧。”努尔哈赤从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