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间,凌冲醉倒了,周财周豹,也各自东倒西歪的趴下了,周处酒也半酣,晃晃悠悠出了客厅,夜已深,这个时候也没个好去处,周处一路打着酒嗝居然去了书房,周园的书房不大,书架上书也不多,书桌上面有笔没墨,有砚没纸,显是少有人在书房舞文弄墨了。
正墙上挂着是周处的先祖周宾,先父周舫的两幅遗像。祖父周宾官至广平太守,周舫官至鄱阳太守,爵关内候,这等家世少有人及。
想当年周舫镇守鄱阳郡,与大都督陆逊合演了断发赚曹休的好戏,却不料没几年就突兀命陨,实在太过蹊跷,最后甚至尸骨未全,运回周家的只有一具无头尸身,一把断弓,一件无盔的雁翎甲,一把半截环首刀,可说甚是惨烈。
借着酒意,周处摩挲这书房内父亲遗留的雁翎甲,眼睛看着那把断弦的七宝弓,遥想当年父亲命陨时的那场厮杀是何等的残酷惨烈,母亲大人甄氏近年身体有痒,看了多少郎中也不见好转,附近道观的那位赤道人,却道出了甄氏所患乃是心病,只需寻回父亲首级,让父亲大人身首合葬,就能了了母亲的心病,自然不药而愈。
可是时隔多年,即便当年多方打探,托了多少地方的官员,想了多少可能的办法,却都杳无音信,甚至连半点线索都未留下,如之奈何!
周处正自想的出神,突然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周处一个激灵,汗毛倒树,酒意全无,身边也没带防身的武器,拎着周舫遗留的半截环首刀就追了出去。
周园坐南背北,东边是座废园,再往东是东岳庙,那黑影似乎对周园极为熟悉,一路向东飘去,周处以为是那处的毛贼,心道:“大胆毛贼,居然敢到周家撒野,叫某捉住,定然打折了双腿!”发声喊:“捉贼骨头!”大步流星追将过去。好周处,身高九尺,那对大长腿两步顶人三步,几个跨越眼看就要追至黑影身后,就在这时斜次里冲出七八人,正是周家护院庄教头带着几名家丁闻声赶来,却没能挡住黑影,反而阻了周处去路,那黑影三两晃,纵身一跃,翻墙而去。
周处哪是轻易放弃的人物,虽没有轻身功夫,也决不含糊,拿着手中环首刀的刀柄在院墙上砸了两个坑也翻墙而过,追了一阵,没了黑影踪迹,却远远看见废园堂屋竟有灯光,便直奔堂屋,堂屋里挂着一盞灯笼,一灰衣人背对而立。
堂屋满是灰尘的土腥味还夹杂着木头树叶等的腐朽味,周处被呛的一阵咳嗽:“咳咳~汝乃何人,胆敢夜闯我周园?!”半晌却无应答,周处心想:“故弄玄虚,先捉了再说。”上前一把去抓灰衣人的左肩,一抓之下却觉不对,反手一拉,竟然是一个稻草假人,周处不由心中微惊,但并未太过慌张,一脚踢开稻草人,手中环首刀横握,提防有人偷袭。只听一声女子轻喝:“看招。”只见一灰衣人带着鬼脸面具,持长枪直刺而来,周处举刀格挡,双方战到一处,枪出如龙,刀快如风,眨眼间就拆了十余招,周处斗的兴起大喝一声,运足十二分的气力一刀砍去,那灰衣女子见状也娇喝一声:“开!”只听呛哴一声,那灰衣女子被震退了三步。
只见那灰衣面具人却无再战之意,摘下面具,连着长枪一扔,呼喝道:“不打了,不打了,知道你周大公子厉害,震的我膀子都麻了,几年不见周大公子就不认识我这个堂姐了。”
周处举牛眼细看,那女子身材婀娜,清眉秀目,红唇微撇,果然有些眼熟,于是手摸着后脑思索问道:“是依依堂姐?”周处大伯周鲲字子鹏,也是文武双全,任职丹阳郡,具体何职却未可知。膝下一子一女,女儿周奕,小名依依,比周处大了几个月,故唤做小堂姐,幼时常一起玩耍,怎能不眼熟?
“哼~好大的架子,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堂姐了?”
“哪里哪里!小堂姐你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我是一时没认出来,莫怪莫怪!”这周奕刁蛮缠人,小时候周处对这个堂姐就有些头疼,轻易不想招惹。
“堂姐半夜来此就是用那鬼面具吓唬周某人的吗?”
“嘿嘿嘿~堂姐我是有事前来,顺便拿个面具来试试周家小霸王的胆量!”
“所为何事?”
“爹爹听的一些传闻,特地让我带来一封家书,并嘱咐我这阳羡城里打听一下那些个传闻是否属实。”
“是何传闻?”
“这个么,堂姐我不想多管闲事,你周小霸王好自为之便是”周奕一本正经道。
周处思量了下道:“某家平日也就斗斗蟋蟀打打架,逛逛赌场跑跑马,并未做什么不妥之事啊?!”
“那我来问你,抓蟋蟀你可曾经拆过人房子?打架打死过几个重伤了几个?输了钱你砸了几家赌馆,跑马你又踩烂过多少田地,打猎烧烤你又毁坏了几片山林?”
“诶~我周某人乃是做大事之人,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这些个小事算的什么?”
“小事?!算了算了,信给你,不想管你的破事。”周奕说完,从腰包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周处,生气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周处也未太在意,接了家书回到周园稍稍洗漱倒头便睡。
第二日周处用完早饭来到书房,打开大伯周鲲的家书仔细观看,幼时周处母亲甄氏对儿子太过于溺爱纵容,教书先生请了好多位,周处书却没读几本,不过书信还是基本能看得明白。
周鲲信中言道:“子隐爱侄,近闻乡人言,汝在阳羡城中不修细行,好勇斗狠,常斗殴伤人,更有毁屋默产,田猎毁林等事,今伯父知之甚为忧虑,昔日乃父子鱼,任鄱阳太守,爱民如子,智取曹休,力保一方,得青史留名。而今汝之行径,岂不毁污了乃父一世清名,现子隐尚未行冠礼,须知错而改,此为大丈夫应行之事,望且行且悔,早日改过自新!”
“今蜀国已灭,魏强而吴弱,恐国事有变,汝当好自为之,不要辱没周家列祖列宗!”
“三年后朝廷将要武试大比,吾知子隐臂力过人,神勇无双,正是报效朝廷之时,望勤练武艺,少去惹事生非,早日为国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