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里还有些冷,虽然室内温度不低,但纪遥还是觉得很冷。
她穿着一袭镶钻蓝色鱼尾礼裙,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地跟前来敬酒的人打招呼。
一位穿着复古旗袍的美丽女人笑着走向纪遥,说道:“今日是季总的生日派对,为什么只见到季夫人,却不见季先生他本人呢?”
听这语气,纪遥就知道这位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大婶是来找她麻烦的了。
对此她真的不想过多解释,她真的已经很累了。
纪遥轻揉眉心,声音有些疲惫:“有什么问题等他来了再问吧。”
看她这副模样,女人心里冷笑一声。
是LX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又怎么样,是季漠的妻子又怎么样?
只要她不受季漠的宠爱,她随时都能得到季漠的心。
一直熬到季漠到来,纪遥才轻轻舒了口气。
面容冷硬的男人朝她缓缓走来,一向古井无波,冷若寒冰的双眼带着丝丝柔情。
俊美冷酷的男人自然地牵住了纪遥的手,气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他冷冷扫了一眼快把话筒往他和纪遥脸上撞来的记者,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最先开口的是纪遥。
她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说道:“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
记者们瞅了瞅季漠,见他没什么反应,胆子大了不少。
“季夫人,传闻说您和季总私下里感情并不好,请问是真的吗?”
“听说季夫人和季总只是因为商业联姻才在一起的,请问属实吗?”
“据说季总并不爱季夫人,是季夫人自己倒贴上去的,是实情吗?”
记者的问题越来越放肆,但纪遥却依旧面不改色。
她柔和地笑了笑,说:“没有感情不和,我和我家季先生感情一直都很好。”
一个女记者突然大声说:“那也应该腻了吧?当初是季夫人您倒贴了季总,这都过去了三年,难道季总还没有腻吗?”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非常过分了。
纪遥刚想开口,她身旁却响起了一道磁性悦耳的声音。
很冷,很凉,却令人感到很心安。
“不是她倒贴我,是我倒贴她。也是我爱惨了她。”
底下的记者一片哗然。
纪遥有些愣住了,不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是因为他的态度。
毕竟以前他从来都没有帮她说过一句话的,这是第一次。
季漠是做出了正面回应,但架不住还是有很多记者继续找茬。
“季总应该不是季夫人的初恋吧,听说季夫人的初恋是叶家的大少爷。”
“而且季夫人好像是在和叶先生分手几个月后和季先生举行婚礼的。”
“叶先生的主治医生是J国有名的Make吧?他是有钱都不一定能请动的,但他和季先生听说有很深的交情,请问这中间是有什么交易吗?”
如果说之前的纪遥还能保持脸上和颜悦色的假笑,她现在应该是真的绷不住了。
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季漠紧紧抿唇,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
男人冷冷地扫了一眼记者,语气森冷:“不管她以前和叶淮安有什么纠葛,她现在是我深爱的妻子,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顿时,记者们都不敢再乱说话了。
但这么劲爆的新闻,他们还是要继续挖下去的。
“可你们明明是夫妻,我却感觉不到你们有夫妻相,反而觉得你们只是在作秀。”
开口的是唐妤,纪遥最好的闺蜜。
唐妤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纪遥,心里暗暗叹息。
明明就不爱,那为什么要和季漠结婚?这三年来,她看着纪遥怎么从活泼的少女变成每一步都要谨言慎行的季太太。她是真的很心疼纪遥。
纪遥抿唇,身子在微微颤抖。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声说:“没有作秀,我们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
季漠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一涩。
他搂过纪遥的腰,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她的唇上印下浅浅一吻。
半晌,他才放开了她,声音冻得像冰碴:“我家夫人身体不好,我先带她走了。今天的派对就到这里。”
正主都发话了,记者们也不好再作死地上去挖新闻了。
车上,两人缄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纪遥才缓缓开口,声音轻柔中微微带着些无力:“为什么吻我?”
平时,明明这个男人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男人垂眸,沉稳暗哑的声音缓缓传入纪遥耳中。
“只不过逢场作戏罢了,你最好别当真。”
哦,原来如此啊。
纪遥的唇瓣紧抿,转头望着窗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纪遥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人,好看的樱色唇瓣紧抿着,脸色愈发苍白。
她突然无声地笑了,她是笑着的,但她的眼里却一片悲凉。
纪遥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一种湿润的感觉。
她伸手去摸,愣了愣。
是她哭了。
她为什么会哭呢?为什么要哭呢?
她想止住眼泪,可泪水却滚滚下流。
纪遥的心像一遍又一遍被撕扯的痛,她感觉她现在都无法呼吸了。
余光看见纪遥的肩膀轻轻颤抖,季漠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懊恼。
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他不想这样的啊……
是他太蠢,又惹她生气了。
想安慰她,但季漠动了动唇,嘴里吐出的话却冷如寒冰:“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既然身为季太太,就不要再想着别的男人。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话音刚落,季漠就后悔了。她是不是更讨厌自己了?
他明明没有想说这些的,为什么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呢?
他与她之间,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到底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纪遥的睫毛轻颤,她的唇动了动,道:“自从我答应你起,我就清楚我该做什么。”
我很清楚,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所以,不需要你来提醒。
季漠什么都没说,他皱了皱眉,冷声道:“陈意,停车。”
陈意愣了愣,找了个地方停下了车。
季漠打开了车门,干脆利落地下了车,走到另一扇车门面前,打开车门。
他的声音很冷,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如暴风般向纪遥袭来。
“下车。现在,立刻,马上。”
纪遥没有问他为什么,动身下车,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季漠。
望着纪遥眼眶里的水雾,季漠的呼吸滞了滞。
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他只是想心平气和地和她谈谈,他没想到会这样的。
他知道她不爱他,她爱的只有那个叶淮安。
都已经过去三年了,她还是没有放下那个人。
他不是不爱她,他是真的爱惨了她。
他不敢开口,只能以这种方式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不能让她发现他爱她,否则她真的不会再维持这段关系了。
虽然这三年来他们就像陌生人一样,但他也还是很满足。
醒来身旁有她,有他们的孩子,下班有她等他回家,他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的妻子。
季漠知道,他嫉妒叶淮安,即使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她三年,即使叶淮安答应过他,此生不会再回国。
即使这样,他还是嫉妒着那个男人。
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也如此。
他嫉妒那个被纪遥全心全意爱着的叶淮安。
季漠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滚,现在就滚。”
纪遥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走,没有停留。
她的背影消瘦柔弱,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下。
这三年磨去了她太多东西。
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她的傲骨。
时间教会了她隐忍,却没能教会她如何面对现在的自己。
纪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笑着笑着,眼泪又淌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抹了抹眼泪,嘴角费力地扯出一个笑。
她不能软弱,她还有小言和小怀,她是他们的妈妈,她要保护他们。
季漠上了车,淡淡开口:“走吧。”
就这样走了吗?留夫人一个人?陈意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季总,等会儿就下雨了,夫人又没有伞,抛下她不太好吧?”
话音刚落,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雨水狠狠砸在了纪遥身上,她却像感受不到一般,继续缓缓前行。
只走了几步,纪遥就感觉眼前有些模糊了,她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这是她仅存的最后一点骄傲。
只走了一会儿,纪遥就彻底撑不住了,在她快要晕倒之际,一双手抱住了她。
这个怀抱很温暖。令人安心。
她的耳畔响起了一道磁性柔和的声音。
那样干净,那样澄澈,那样……熟悉。
“三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会怎么照顾自己啊,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呢……”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