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威大致听了个明白,说:“既然这样,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去买船。”众人都点头说是。
这时,被方宝兰催促来找胡牧羊要解药的长寿刀派众弟子慢悠悠赶到,见众人在此站立,不知为了什么事,就也站定,只是无人敢上前找胡牧羊。
胡牧羊心里头其实老大不愿意。平白无故,要从自己口袋里掏钱去买船,可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而且,按自己原本的计策,需要把码头上的船全部抢下来,最后只用一艘作为渡船,才能恰好把林澹截到,大家以多敌少,方有取胜的把握。现在即便改为买船,那可需要把码头上所有的船都买下来才行,这根本不可能。
他眼睛一转,哈哈一笑,说:“好啊,我们去买吧。大家身上有多少钱,不知道够不够?”
白威不以为意,“大家凑一凑,买条船总归是够的。”
胡牧羊不慌不忙地说:“那得看我们准备买几条。”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有些疑惑。
胡牧羊说:“要是只买一条呢,我们神火帮就可以包圆。但是只买一条船,估计用处不大。”
白威不耐烦看他摇头晃脑,说:“为什么用处不大?”
胡牧羊有意吊一吊大家的胃口,只是微笑不语。
白威催促道:“胡帮主,你有什么高见,那就痛快说出来。现在时候已经不早,我们可要抓紧凑钱。也不知这会子船东是在船上,还是已经回家去了。”
胡牧羊这才说:“如果只买一条,怎么担保林澹将来一定就是坐咱们这条过江呢?”
众人一愣,这个问题确实没想过。仔细一琢磨,才得胡牧羊的话大有道理,这就不免有些犹豫。白威也微微沉吟,不好说话了。
魏立人马上说:“胡帮主,我觉得还是该你来拿个主意。其他人说话,中听虽然中听,但可能不中用。”
白威把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
胡克己帮魏立人说话,“我们胡帮主刚才不是说明白了吗?”
白威其实只是见不得胡牧羊那幅装腔作势的样子,但对他说的话,其实一点就透,心里也是敞亮的。如果要把码头上的大小船只都买下,必定要一大笔银子。而且还不止是钱,一条一条去商量着买,得费多少时辰?说不定林澹已经来了,这事还八字没谈妥一撇。
更何况,自己愿意买,船东们也不一定都愿意卖。仔细想想,那个花三娘的话,其实是女人之见,妇人之仁。
黄如铜与黄如铁对视一眼,也知道这么办有些不妥。但是,他俩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违逆花三娘的话。这事要是让封铁骑知道,可没自己兄弟俩的好果子吃。但是,也不能坏了堵截林澹的大事。他俩便说:“你们想怎么干,是你们的事。我们总之是不参与。答应了人家的事,我俩不能反悔。”
他们俩这话说得也没毛病,完全符合江湖规矩,大家都不好勉强,当然也没人敢去勉强。
于是大家都瞧着胡牧羊。胡牧羊眼见三言两语就重新掌控了局势,大是得意。白威和双枪黄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考虑问题却这么简单。看来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只做一个神火帮的帮主,真是屈才。
他看了看众人,坦然说:“那就这么着,我们去码头,数一数一共多少条船。大家分分工,各自包几条,说好了动手,那就一起动手。动作要快,干净利落,把船全部夺下来。船工咱们也不杀,算是给黄老哥俩一个面子,都捆起来,集中关到一艘船上。除非是那不肯听话的船工,那咱们也不能客气。夺好了船,再打扫打扫,挑一艘大的出来,用作渡船。大伙儿今晚就睡在船上,明早乔装打扮,专门候在江边,专等林贼来坐渡船过江。他绝对想不到,咱们就在江心动手。也不用近他的身,只要把船凿沉,鲤水帮魏帮主带人候在船底,绝对是手到擒来。”
鲤水帮和神火帮弟子齐声叫好,一个个十分兴奋,似乎胡牧羊的计策,不是还在谋划,已然奏效成功。
花江四雄和白威虽然不吭声,却也觉得确实是个好主意。
双枪黄兄弟却是又祝愿胡牧羊妙计安天下,又不愿掺杂其间,免得惹来大麻烦,便拔腿要走。
胡牧羊哈哈笑了几声,大手一挥,“那就现在动手!”
胡克己、魏立人率先叫好。
但是,好字还未落音,众人忽然听见一人笑道:“闹了半天,我的话,你们一句也不肯听。这个胡帮主动动嘴皮子,你们就大声说好。”
声音初发时,说话的人似乎还在远处。等到最后一字说完,前边路上已经疾奔过来三人,眨眼到了近前。
胡牧羊顿时提醒:“大家小心。”
但是其中两条身影已然奔近,如同两道闪电,眨眼就到他身前。一股劲风袭来,胡牧羊感觉全身都被这股劲风笼罩。
但他动作也不慢,右手已经拔出剑来,对着这两条身影奔来的方向斜斜刺出,左手迅捷一挥,一道无色无味的毒粉就要脱瓶而出。以胡牧羊的这种反应能力和出手速度,确实也能称得上高手。他的自视甚高,也不是一点没有基础。
但江湖就是这样,高手之上,永远还有高手。
你出剑再快,使毒再强,只要慢了半拍,就已经输了。
胡牧羊右手一剑刺出,眼前已经看不到两条身影。左手毒瓶的毒粉刚要脱手而出,已被人紧紧扣住左手脉门。
胡牧羊回剑刺向自己左侧,要将扣住脉门的人逼退。但只是动了这么一个念头,却根本无法回剑,只因他跟着就觉右手腕一紧,右边身子顿时麻木。
这时他才看清,抓住自己左右手的人,就是薛、岳两位男子。胡牧羊想要挣扎,全身已是僵硬,不知被他们封住了什么穴位,完全无法动弹。接着脚底腾空,被一人踹到了路旁的草丛中,全身疼痛难忍,却连一声痛也喊不出来。
众人哗然。神火帮众弟子看到帮主被制,纷纷拔剑拔刀,但是虚张声势,不敢上前。
两位男子没有停手,看到谁拔出武器,便一左一右迅即扑上,一人单手扯住对方左臂,一人单手扯住对方右臂,随即各用余下一手点住穴位,很快神火帮弟子都被制住。
其他人更加震惊,却见双枪黄已经大步疾奔,往远离码头的方向逃去。他老哥俩知道这两位男子的脾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打个痛快。趁着其他人摸不清两位男子的底细,还在拔剑拔刀混充英雄,双枪黄抢住时机,纵身便逃。
白威双掌一竖,护住要害,但想自己可没说什么不妥的话,这两人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对自己下手,因此便没有跟着双枪黄一起逃。
可是他不知道,这么一摆架势,在那两位男子看来,也是准备动手的信号,岂能容他。白威才看清眼前影子一闪,待要出招,已经被两人分抓住左右手,接着如法炮制,已被封住穴位。
不出一时,无论众人拔腿跑得多快,纷纷已被制住。
花三娘一直袖手站在一旁,好似知道自己的两个兄弟必能降服众人。拍了拍手,走到胡牧羊的跟前说:“你这个做帮主的,心思不正经。谁跟着你,早晚会倒霉。”这才往双枪黄兄弟逃走的方向追去。
胡牧羊躺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了又怒又悔,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之后不久,便看见班浩过来,将自己提起,送到方宝兰处搜走了解药。再之后,就是胡牧羊做梦也想不到的,第一个倒霉的竟是自己,而且倒霉倒到了顶。
昨夜大雨倾盆而下,将众人淋了一个透心凉。有的人躺在泥水里,几乎被淹死。直到今日一早,众人才感觉手脚渐渐轻松,可以行动。
胡克己找到胡牧羊时,发现他心口斜斜插着一口佩剑,悲痛欲绝。胡牧羊对别人趾高气昂,对他却是不薄,只因胡克己正是胡牧羊的本家侄儿。
众人合聚一起,意气消沉,不知该怎么办。白威见胡克己哭得伤心,实在是动了真情,而其他神火帮弟子一般只是干嚎而已,不免也来劝慰了胡克己几句。只不过大家都是纳闷,班浩看起来人还不错,怎么就下得了狠手,把胡牧羊杀死了?难道是因为易长春被胡牧羊毒害死了?
几个长寿刀派弟子略略合计,也都想到了这个可能。加之不见了方宝兰和康长喜,赶紧四下寻找。
白威闯荡江湖多年,从没吃过昨晚这么大的哑巴亏。要说那两兄弟的功夫有多么了不得,似乎也不至于。但当时面对两人的近攻,确实毫无反手之力。他们两人使的不像是大全国的武功,而像是一种非常特别的近身肉搏技。一出手就拿住人的关节,让人无法动弹,接着便点穴位,让人气血受阻。这到底是什么技巧,白威一时想不明白。
胡克己伤心叔父之死,就像疯了一样。但是他哭了一阵,也慢慢冷静,心想:“人死不能复生,一定为叔叔报仇就是。现在最要紧的,是夺船杀林澹。”他还算头脑清醒。
其他神火帮弟子看他不哭了,也都噤声。一起挖了个坑,将胡牧羊的尸首掩埋。
这时其他长寿刀派弟子倒没回来,却见谢长有慢慢从树林深处走出,挨近众人,低声说:“我看那边码头上还有船。要动手可要趁早。”
白威站起身来说:“好,反正丑也出了。再不抢船,那就是白出丑了。”
他心中充满了对花三娘三人的恨意,却又知道无可奈何。这回为林澹而来,可连林澹的影子还没看到,大浇了一场夜雨。而且江边夜风甚大,吹得树舞草摇,幸亏大家都是练武的身子,不然昨晚风雨交加,一般的人早就伤风成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