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冕池醒来的时候,仍旧有些迷糊。
他睁开眼,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自己脸上。冰冷的雪花,遇脸化水,沿着两侧脸颊滑落入地。
他这才感觉到,自己仰天躺在地上。
他恍惚记起昏迷前最后一个景象,心口顿时砰砰直跳,将平摊在地的双手赶紧放到眼前。却发现十指好端端的,根本没有被峭壁上的凹槽切去指尖。
覃冕池心中狂喜:看来我还活着,从峭壁摔下来,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刚才确实是躺在地上。天空正在降雪,自己所躺的位置,呈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形。
周围全部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右侧不远,是拔地而起的峭壁。顺着峭壁抬头看去,直入云天,就是险峻无比的鬼门台。他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不是被巨嘴吞噬,而是从峭壁上摔下来了吗?
可从如此高的绝壁摔下,怎么会毫发无伤呢?
覃冕池低头看看自己周身,没有一处伤口,手脚也都没有折断,十个指头也确实灵活如昔,根本不像记忆中的最后一个景象,被峭壁上的凹槽切断。
他看来看去,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但不管是否相信,自己确实活得好端端的。
他走到峭壁旁,伸手摸向山脚的石头,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凉,好似被火烫了一下,使得他猛然收回了手。
他忽然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一处拱起,厚厚的积雪覆盖下,露出一个看似马头的东西。
覃冕池猛然一纵,竟是从没感觉过的轻盈,仿佛飞翔一般,轻轻落在那堆拱起之物的旁边。他来不及多想,用力将积雪扫开,下边露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马身。
他想,这一定是我骑过的马。它曾载着我上鬼门台,却被人推下峭壁,变做如今的惨状。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落泪。心
可他也再度疑惑,为何马儿摔下来变做一堆血肉,而自己摔下来,却完好无损呢?他无法回答心中的疑问,茫然而立,脑海中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发现全身落满雪花,变成了白色。
真奇怪呀,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他心中默念。
良久,他转身寻路,要往鬼门台上去。不管怎样,必须找到谷三。自己的马儿惨死,不能不找他算账。
覃冕池绕过几处山脚,终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就是那条上鬼门台的路。他有些激动,对着山路喃喃说,好熟悉呀,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覃冕池沿着山路,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山上行去。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自己越走越快。双脚落地也是轻飘飘的,在雪上稍微一沾,便可弹地而起,向前跃出一大步。
他心中万分惊讶,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真力,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见长呀?这种踏雪无痕、沾地即起的本事,他曾听关大海提过一回,是四海化功中一种神奇的本事,叫做“踏空术”,但自己从未学过,也未见人使过。除此之外,就是物功中的“轻功”,才勉强有这种可能。
不过,覃冕池对于自己的轻功心中有数,虽然自小的时候,家里就给他请了师傅苦心传授。他在父亲的威压下,也曾尽心尽力地学过,但远未练到这种神奇。他想,即使是当年家里请的师傅,也不可能做到踏雪无痕吧?
他心中越来越惶惑,为什么从峭壁上摔了下来,一切就如此不同?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但这种事是自己从未遇到,不可能想出答案。他越想越着急,忍不住大喝一声,双手抓起路上的积雪,快速压成雪球,往山路旁的灌木狠狠地打去。
覃冕池一口气奔了好久,转过了几十道弯,忽然发现,已经来到半山腰,速度竟比昨晚骑马还快。
他眼前忽然一亮,似乎到了昨晚摔下峭壁的所在。立即站定,仔细看着路旁的一切。矮矮的灌木之外,是深不见底的峭壁悬崖。探头往下看,立刻看见了七八丈远处,果然有一棵从挨近根部处裂断的树根。那么,树根之下,应当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个凹洞了?
覃冕池呆呆看了许久,心中再次茫然。既无喜,也无惑,纯粹是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胸腹中积郁压抑之气,化作一道凌厉的啸声,从喉间冲出,向远山传去。过了一会,听到自己的呼啸,远远地传来回声。
一道阳光,从东方的云朵中忽然冒出小半个圆身,万道金光,忽然布满了整个山谷,刺得覃冕池差点张不开眼睛,金星直冒。
接着,阳光越来越亮,整个太阳拨开云雾,露出了全部真容。所有能够看到的白雪,全部披上了一道金色的外衣,闪闪发亮,灿若金箔。
覃冕池不再停留,发足往鬼门台而去,很快就到了鬼门台的前厅。他有些意外的是,昨晚的坠壁之处,距离鬼门台竟只有寥寥三个弯道。
覃冕池走进鬼门台前厅,看到接待台后照旧是两个昏昏欲睡的白发老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白发老头中的一人略略抬眼,看着覃冕池,眼神里好似在问:“你来看病吗,小子?”
覃冕池问道:“请问林澹林堂主在哪里治病?”
老头往侧后方偏了偏脑袋,覃冕池会意,走上他身后的石梯,经过了常常的诊病区,渠到后院。
整座院落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宁静。覃冕池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略略迟疑,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其中一间房中走出,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个大菜碗,也不瞧自己,低头想着心事,往更后的一重院落走去,正是辜婆婆。
关大海以前常去林澹府上,吃辜婆婆做的饭菜。覃冕池经常随侍而去,虽无资格入席,也没福气吃过,但因为去的次数很多,本以为辜婆婆会认出自己,但见辜婆婆没有任何反应,自顾想着心事去了。
覃冕池心想,谷三是林堂主的贴身侍奉,此刻若不在林堂主的身边照料,就在辜婆婆的身边帮忙。他默默记着了辜婆婆刚出来的房子,先尾随辜婆婆往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