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儿要去北京治疗了。虎儿爸爸专门从外地赶回来,他要带着孩子去北京。
这段时间太忙,我一直没有机会去虎儿家。这次治疗对于虎儿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有很多要给虎儿爸爸嘱咐的话。他太木讷,就怕去了误事。于是吃过晚饭后,我一个人来到了虎儿家。
往昔我和王正鹏一起去,但这几天因为高煜的事,我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想起那晚张大福信口雌黄的玩笑,而王正鹏故作沉默的深沉,让玩笑变得扑朔迷离,以至于高煜误会,我的心里很是不舒服,所以今晚没有招呼他,自己独自来到虎儿家。
他们刚吃完晚饭,奶奶、虎儿爸爸正坐在炕上陪孩子看动画片。虎儿看见我来了,高兴地爬过来就扑到我怀里。
我坐下来,拿出准备的画册来交到他手上,告诉虎儿这些书拿到北京去看。然后耐心地陪他说话,引导着和他交流。虎儿奶奶听不见,一会儿就到堂屋里收拾去了。虎儿爸爸话很少,一直坐在旁边看我给虎儿讲故事。
房子里就我们三人,昏黄的灯光下,我和虎儿趴在炕桌上,我指着画册给他讲岳飞的故事,虎儿睁着大眼,陶醉在我的故事情景中。
一会儿,外面的狗叫得厉害,虎儿爸爸出去看去了。很快,他带着王正鹏走进来。
王正鹏脸色难看地走进来,我瞅他一眼,故作恭维的样子对他说:“书记来了?这么晚了书记还牵挂着虎儿,对我的扶贫对象这么上心,不愧是心怀尕庄村所有村民的好书记!”
王正鹏明明听出了我言不由衷虚情假意的问候,但他毫不在乎,拿出一个新买的点读机递给虎儿。虎儿看见新鲜玩意爱不释手,反复拨弄着。
王正鹏拉过虎儿,手把手给他讲解着点读机的用法。很快,机灵的虎儿就会用了,看着能出声音,又能出画面的机子,他高兴地爱不释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王正鹏,只是一个劲说着:“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虎儿爸爸也是感激不尽,他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示,当虎儿叫一声叔叔,他使劲点一下头。
我瞅了一眼王正鹏,他依旧平静如水。
我的眼光还没有移开,虎儿突然说道:“姐姐,叔叔的点读机。”他想给我分享自己新得的宝贝。
虎儿爬在炕桌上把玩点读机,我过去也爬在炕桌子上,炕桌很小,我们三人的头盖在上面,在反复拨弄中我们笑声朗朗。
一会儿,我一伸头想去帮着虎儿点开开故事,而王正鹏也伸头过来给虎儿指点,两个人的额头端端就碰在了一起,我条件反射赶紧抽出身,略显尴尬地握着额头,虽然有点疼,但此时也只能忍住疼痛故意装作若无其事。
我偷偷睥睨一眼王正鹏,他也似乎没有将刚才的碰撞当回事,耐心地陪着虎儿玩乐。
我看着他对虎儿耐心细致的陪伴,心里竟然出现了很微妙的触动。
但我很快就淡下心来,自己心心念念着高煜,虽然他回去后一直没有联系我,但我还是要等他回心转意。
想到高煜,我的心里始终闷闷的,我长长叹口气。王正鹏看我叹气,再次表现出一副蔑视的表情。一看他目中无人的表情,我撅起嘴死死瞅他一眼,不再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了。
虎儿跟着点读机一字一句说话练习,学习的效果事半功倍。我们三人趴在炕桌上,再次头对头玩乐交流。而旁边一直默默看着我们的虎儿爸似乎成了局外人,时不时随着我们三个人的笑声微微笑着。
很晚后,我俩出门回村委会。
走在路上,黑黢黢一片。刚才在虎儿家看王正鹏心情还好一些,但出了门他就变得不高兴。这么阴晴不定的人我才不在乎的,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看他一路沉默不言,我熟视无睹,哼着小曲漫不经心走着。
“以后你去虎儿家,叫上我!”他很严肃地说。
“为什么?他是我的扶贫对象,你的扶贫对象是尹奶奶家,她们家的玉梅得了癫痫,去不了学校,还等着你去送教呢!”
“玉梅家我肯定会去,但虎儿家我也去。”
“书记,你天天日理万机,我可不忍心打扰你。”
“我是不放心你才想着陪你一起去。虎儿爸爸一个人寡居多年,每次看到你这个女人在他还在面前晃来晃去,你不怕他有什么想法,或者起什么歹意?”
我一听,觉得他的担心实在是杞人忧天,两年多来我都相安无事,这个时候他说这样的话,让我实在觉得他太矫情。
“王书记,你也太看不起这些乡亲们吧?他们虽然穷,但品行善良质朴,不会像你说的这么龌龊恶毒!”
“你知道什么?不是他恶毒,而是你黑天半夜孤身一人去他家里,让他这个光棍会产生错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单身女子在外还是小心为妙!”
我呵呵笑一笑,然后一字一句说道:“书记,我就是防范,也应该先防你,人家最起码有过女人,还生了孩子。你和他岁数差不多,但现在还孤家寡人,说不定连女人都没碰过,我与你天□□夕相处的,真该对你有防范之心吧!”
“你……你简直无可理喻,为你好的话都听不进去……”王正鹏被我的话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气囊囊往前走去,看来被我的话彻底激怒了。而我终于报了上次在大福家他装聋作哑让高煜误会的仇,心里反而有了一丝快感,我哼着小曲,欣欣然往前走着。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声。我怔住了,刚要再仔细去听,又传来几声变了调的婴儿哭声。哭声犀利恐怖,在安静漆黑的夜晚分外吓人,我吓得毛骨悚然。
我再次试听,哭声伴着痛苦不堪的呼声越来越刺耳,划破了乡村宁静的夜晚,让周边的氛围阴森森的。我此时已经吓软了腿,快步追上王正鹏,不由自主地死死抱住他的左胳膊哭丧着说:“书记,你听见哭声了吗?这么晚了,这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
王正鹏也被刚刚因为哭声吓到了,但看到我揪住他的衣服,他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然后镇定下来,用右手轻轻抱了我一下安慰道:“不怕,我去看看。”
说着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哭声处走去,我在后面牵着他的衣襟,慢慢挪步过去。
微弱的手电筒光照下,枯黄的杂草存生,再仔细一看,两只野猫死死纠缠在一起,似乎在打架。它们伴着一阵激烈的死缠烂打,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惊悚的叫声。
“是两只猫在打架。”王正鹏说。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让发抖的双腿慢慢恢复了常态。我的双手还扯着他的衣袖,他却很顺溜地牵起我的手,快速往村委会走去。
路上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远处的树影婆娑,显得阴森鬼魅。我被他领着,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旁边动不动就窜出猫狗攒动的响声,我死死抓着王正鹏的手不敢放下。
我因为走得太快,呼吸急促,亦步亦趋跟着他的步子而行。王正鹏见我气喘吁吁,放慢了脚步,但握着我的手却慢慢加重了力道,死死箍住我的手指,掌心的温暖传递过来。
我还没从刚才的余悸回过神,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为什么猫会发出婴儿的哭声呢?是不是猫成精了?”
王正鹏没有说话,他侧过头借着月光探视着我的脸。他慢慢停下脚步,痴痴看向我。
“怎么了?”我心里想着逃离这里赶紧回到办公室里,但看见他停下了,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已经慢慢抬起来。
他似乎有话要说,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心里突然就紧张起来……
可是还没有听他说出话,却听见张大福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王书记,你俩黑天半夜的干什么?”
王正鹏和我一起回过头,看见张大福站在不远处。借着月光,他看见我俩手拉手,他很是吃惊不已地说:“吆呵呵,你俩什么时候好上了,小手已经拉上了,是不是小嘴也亲过了?”
我赶紧甩开了王正鹏的手“张大福,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大福带着诡异的笑声继续说:“给你俩拿了几个焜洋芋吃,你不是最爱吃洋芋。没想到我的好心无意间打扰了你俩月下的浪漫!”
我的心里惊悸未消,底气不足地说:“你不要胡说了,刚才看见了两只猫,把我吓坏了!”
“两只猫就把你吓成这样,那见了鬼你还不得往书记被窝里钻?”
“你这个张大福,什么都好,就是嘴太贱!”我们说着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我打开灯,惶惶坐下来
我余悸犹存地说道:“你不知道,那两只猫的叫声如同婴儿啼哭,黑天半夜着实让人瘆得慌!”
张大福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故作姿态地瞅着我俩说:“那是因为两只猫在交配,所以才会发出婴儿的叫声。看来是你俩打扰了两只有情猫的春宵时刻,它们没叫屈,你还叫上了?”
我和王正鹏都很哗然,第一次听见猫交配会发出婴儿的叫声。但很快我陷入尴尬中,毕竟交配这样的词对于这个未婚女子来说不合时宜,所以我只能低头不语。
王正鹏反而不动声色。见我脸色煞白,倒了一杯水,将张大福拿来的洋芋放我面前说:“吃个土豆!你不是最爱吃焜土豆吗?大福媳妇有心了,时时刻刻惦记着你。”
“王书记,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媳妇当然只能惦记小宋了,天天惦记你那怎么能成?”
王正鹏听到大福的话,脸上尽显无奈之色,遇上张大福这样的人,他也没办法。
“你媳妇不惦记书记,其他小媳妇、小姑娘的就不敢保证了,是吧?村长。”我终于找了个调侃的话题了,和着大福的话说道。
王正鹏冷漠的看我一眼,目光犀利地一扫而过。
“那是肯定的,你没看见自从王书记来了以后,村里的尕媳妇、小姑娘每天打扫卫生都穿得花枝招展的,还不是想让书记多看几眼!无奈,我们风流倜傥的书记眼里只有小宋你,让那些个人的愿望都落了空!”
我后悔接着这个话题,我明明知道大福的嘴,还是挨到了他的下巴底下,成了他调侃的对象,我气恼地噘嘴瞪眼。
王正鹏冷笑一下,故意看我捉鸡不成蚀把米后的难堪,挑衅的眼神斜视着我。我将洋芋塞到嘴里,悻悻地咀嚼着。
吃完后,王正鹏以命令口气说道:“你还不看书,等到这次公务员考试又黄了”
我只好噘嘴嘟囔一声:“知道了!”然后拿起书继续我的苦读。大福见此也就回家了。王正鹏趴在电脑上又开始了工作。外面的春风吹得呼呼作响,偌大的办公室里,灯火通亮到了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