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的两盏玉杯盛满了澄澈的清露,鼻尖尚未凑上便有扑鼻花香迎面而来,仿佛沉醉花海让人情迷不已。
鬼木毫不客气地拿起玉杯放在口边,清露方才入口,便听云风石破天惊地问了一句,“咳咳……”呛了一口,险些将到了喉咙的清露吐将出来。
“童叔叔,你养的飞虫好生听话,送我一些可好?”云风眼巴巴地盯着蛊王,满目尽是期待的神色。
“傻徒儿,那飞虫可是极厉害的蛊虫,你要了去只怕能将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鬼木放下玉杯嘿然笑道,活了这一大把岁数尚是头一遭听人向蛊王索要蛊虫。
蛊王亦被云风逗得乐了,目光与云风对视哈哈笑道:“只要你帮童叔叔个忙,童叔叔就送你一只非常听话的飞虫,可好?”
“好!一言为定!”云风想也未想一口应道。
鬼木一掌拍在云风后脑勺上嘿嘿笑道:“你这徒儿利益熏心,一只飞虫就被人给收买了,你可知人家让你做甚?若是让你去自灭你也要去么?”
云风摸了摸后脑勺带着几分不解道:“师父,童叔叔怎会让徒儿去自杀?再说徒弟会傻到去自残么?”
“唉,人心险恶,江湖莫测,你还是经历太少、太少,你童叔叔自然不会,但你这般随意应诺,日后闯荡大荒免不了要吃些闷亏。”鬼木叹了口气道,但云风似乎并无听进的意思。
“童叔叔快说是何事?云风这就去办!”云风急急催促道,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承诺兑现飞虫。
蛊王微微颔首,浅笑道:“两日前我被人暗算,若非施以秘术惊走那人,今日怕是就无法在此与你师徒二人见面了,但三日过后那人必会重返毒王谷,小云风,你能帮助童叔叔对付那人吗?”
“童兄,你求我这徒儿有何用?他尚未开启气海穴,一点儿修为也无怎能帮你对付你也对付不了的敌人?你要对付那人直接让老夫帮忙就是了,是拉不下面子么?”鬼木惑然道,语气间对蛊王颇有些不满的意味。
蛊王目光移向鬼木摇首道:“鬼木兄你多虑了,以你修为自然能对付得了那人,但她……”
话音倏然一顿,鬼木似乎是明白些什么,但又有一丝不明愕然道:“童兄,你与你那师妹还是……”
“不,这次并非是我那师妹来找茬,而是另有他人,他夺取了师妹的咒法人偶,并用咒法人偶控制了师妹,我一时不察遭了暗算,这才落得个如今惨样。”蛊王打断鬼木赶忙解释道,生怕鬼木误会些什么。
鬼木微一沉思不解道:“我帮你杀了那人夺回咒法人偶,为何还要让我这没有修为的徒儿冒险?”
云风闻言心中霎时一暖,没想到师父还是极为关爱他这个不争气的徒儿,暗暗发誓以后对师父定要好些,自己努力修行在日后定要帮师父早早完成宿愿。
“鬼木兄,曲芸在他手上,我不想冒这个险,云风一身修为尽无,又是个孩子不会引那人过分在意,到时候只要云风出其不意从那人手中偷去咒法人偶便成。”蛊王沉声道。
想到自己会在侧照应,鬼木心中稍有宽慰,微微颔首算是应允,目光炯炯凝视着蛊王道:“你与你那师妹误会极深,希望这次能化解你们师兄妹两人多年来的误会。”
“我不奢求师妹的理解原谅,但愿她平安无事就好,她天资聪颖,一身蛊术巫法不在我之下,若是能化解她心中的那份仇恨,我便是去了也无憾。”蛊王语气深沉道,眉宇间紧锁着几分无奈愁郁。
鬼木微微摇首不语,云风听得云里雾里,但心中好奇便向身旁的鬼木求问,鬼木目光移向蛊王似乎是在询问什么。
“云风,我来告诉你吧!”蛊王沉声道,眸光微抬望向远方,语气中隐带一丝惆怅无奈……
蛊王本名童祝,在很小的时候因为村中的一场火灾父母双亡,虽得父母庇护侥幸在那场灾厄中存活下来,但尚是孩童的童祝举目无亲,独自一人过起了衣不蔽体、饥饿流浪的生活。
一次流浪途中因偷吃了人家吃食遭到一顿暴打,浑身是伤的童祝被扔到了荒无人烟的山林中,靠的一口气苟延残活,过不两日就已昏死过去。
当再醒来之时,童祝就已来到了毒王谷,睁开眼时看到一双圆鼓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粉嫩圆润的脸上挂着俏皮的笑意,迷人极了。
“爹爹,你快来看,这小哥哥醒了!”小女孩眨眨眼道,声音甜脆无比。
小女孩的话音方落,一位和蔼的中年男子来到童祝身旁,目光亲切地盯着童祝笑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是,是你们救了我么?”童祝忙坐起身问道。
“喂!爹爹问你名字呢?你倒问起我们来了,一点儿也不知好歹!”小女孩脆生生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的怒气。
童祝苍白的脸霎时一红,忙道歉道:“对,对……对不起,我……我叫童祝。”
“嘻嘻……童祝呀!童年的祝福,极好的名字呢!小芸借你名字之福,好想永远活在无忧无虑的童年,有爹爹的陪伴,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嘻嘻……”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嘻嘻笑道,那副神情似乎是在憧憬着很不现实的未来。
童祝凝视着小女孩的笑颜,在心中永远烙下了此刻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这是童祝一生记忆中最为幸福的笑容。
中年男子向童祝言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就是南荒盛名已久的毒王,本名曲偃,是南荒有名的世家大族子弟,因结缘毒王谷女弟子而被逐出家族,后毒王谷也因曲偃之故惨遭灭门之祸,妻子为了护得丈夫曲偃、女儿曲芸的安危,谎言将他们父女骗进毒王谷密窟,并毁去了打开密窟的唯一钥匙。
曲偃明白之时已是不及,怀中抱着六月大小的曲芸,隔着密窟冰冷厚重的石门,满心绝望地听完妻子的临终遗言,费尽全身力数也没能撼动密窟石门。
痛苦悔恨至极的曲偃几度寻死,但每每听到曲芸的嚎啕大哭便就心软,为了曲芸他决心要活下去,为了报仇他决心要变强。
后来曲偃在那密窟之中寻得不少的粮食,还有施以秘术保存许多的奶乳,曲偃恍然明白妻子早有心兆,顿时悔恨自己愚钝不知,这一股股愤恨化为力量,激起曲偃强烈的求生本能。
他一边养育曲芸,一边潜心研究毒王谷的收藏绝学,不到一年的时光便已阅尽密窟中的秘术典籍,后练就绝世本领打开密窟石门,自命毒王谷谷主,怀抱一岁多的曲芸游走南荒,打听一年前攻打毒王谷的几大势力。
曲偃集世间三大术法于一体,毒术、蛊术、巫术的造诣惊世骇俗,杀得那几大势力闻风丧胆,后来那几大势力联合对抗曲偃一人,但也被曲偃杀得无一生还,至此方得报仇雪恨,毒王一名也在南荒如雷贯耳。
曲偃带年幼的女儿回到毒王谷,一心抚育女儿曲芸成长。时光荏苒,曲芸长大后总会向往谷外的风景,想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曲偃便应允陪同女儿一起到谷外走走看看,不想就在路途中遇见了昏迷欲死的童祝。
童祝被曲偃父女救回毒王谷,因感叹童祝身世之苦,想到曲芸独自一人在谷中没有玩伴,便收下童祝为徒,自此童祝便随曲偃修习蛊术,与曲芸在谷中相伴长大。
曲偃三大术法中将蛊术教给了弟子童祝,巫术教给了女儿曲芸,唯独毒术不知为何不愿教授。后曲芸死乞白赖地让曲偃教授自己毒术,但曲偃每次都摇首断然道:“毒术伤人伤己,万不能教授。”
谷中岁月流逝如水,不知不觉已过五个年华,童祝已有十二,比曲芸要年长三岁,但个头儿比着曲芸足足高了一大截,每每曲芸与童祝一起都要苦恼牢骚一番,感慨自己为何不长得快些,这时童祝都会劝慰曲芸:“小芸,你才九岁正是飞长身高的时候,还记得我们初见时你说的话吗?要借我名字之福许愿永在无忧无虑的童年。”
曲芸听童祝之言后都会再次喜笑颜开,童祝怔怔瞧着她活泼的笑容暗暗许愿:“若时光能永远定格多好,小芸你就永远可以不再长大,生活在这无忧无虑的童年比什么都幸福。”
有一天毒王谷突然来了一位神秘人物,曲偃支开童祝、曲芸二人,与那神秘人物到了谷外相谈甚久,也不知是谈些什么。
当曲偃从谷外回来后就满脸阴云,几个昼夜都未曾合眼休息过,童祝与曲芸都看得出曲偃的焦虑忧郁,二人每每问起都被曲偃搪塞而过,久而久之也被曲偃情绪感染,许久都未再笑过。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童祝正睡得深的时候,曲偃忽然来到童祝身旁道:“徒儿,我要出去几日,你莫要告诉小芸,不然她定是要跟去。”
童祝正要问缘由,曲偃继而又道:“我知你满心疑惑,前些日子到谷中来的那人是我族弟,他来告知我父母因长期思念已至病危,希望我在二老临终前再陪陪他们。”
言罢,童祝依旧是满心疑惑,但曲偃没再多言去往曲芸房间之外,在门口远远地凝望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去,眨眼间就已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