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太师朱书怀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倒地不起了,皇帝虽然生气,但是也不能不顾大臣们的感受,他刚刚扳倒令他寝食难安的张霄远,现在需要的是稳定人心,所以只好让大臣们都回去,又派了太医给太师治疗身体。
李乾被送回府,已经昏迷不醒,皇帝虽然恨不得他死,但是也不愿让人觉得自己过河拆桥,李乾现在只能依靠他,这个人用起来好用。
而巡防军和御林军一起抓了许多闹事的百姓,但是拿这些人毫无办法,法不责众,总不能每个人都杀了。在调查完抓住的这些人的身份后,发现都是些平日里安分过日子的小老百姓,所以只好挑出一部分人打了板子以示惩戒,然后就把人放回去了。
贤宗皇帝知道,今天刑场的事情一定有不少人参与其中,虽然没有抓到主要人物,但是有些人他心里完全有谱,只不过上官朝等人最终被哪方人救走了,他现在还不确定。
自从他下定决心杀张霄远到现在,民乱,皇子被伤,刑场被劫,城门被破,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向那些心中对自己不满的朝臣宣示着自己的无能。
皇帝很想再杀一批人,让这些平日里与自己作对的朝臣知道,什么叫做帝王一怒赤地千里,但是现在不行,国本不可乱。
张馥宁的人救到上官朝等人后,并不强求他们跟着自己,一群人在莲花庄外的山林相聚,此处树林茂密,倒也方便躲藏。
几位将军见到张馥宁后,都有些感慨,不过几日未见,这个女孩儿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身白裙,头戴白花,面色清冷,眉眼间的肆意飞扬不再。
她先对着众人行了个礼,“因着父亲的事情,累及各位叔伯,实非馥宁所愿,今日拼力相救也还不清,还请各位叔伯见谅,馥宁只能相送到此处了,此后有需要的地方,可传信临海城,我定倾力相助。”
上官朝、林涛、黄安、谭俊霖、关子祥等五位将军此次也是对皇帝失望了,他们五人皆是出自张霄远的军队,后来调去了其他地方,但是关系一直很好。
上官朝经了此番,多了些潦倒,那是种对君主的失望。“如今我们也没地方可去了,不知临海城可有地方收留一下?”
张馥宁忙说:“怎么会没有?其实馥宁求之不得,只是不愿强求,怕各位叔伯为难,不知四位叔伯可愿?”
另外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如今被救出来,不出走他国,在紫东肯定是要被追捕的,但是临海城不一样,那里背靠大海,独居一隅,皇帝根本拿那里没有办法,再说,他们也愿意留下保护张馥宁,于是都答应下来。
众人收拾好,因着有女眷有老人小孩儿,行动肯定快不起来的,张馥宁吩咐老杨去莲花庄找来马车,不够的悄悄去其他地方买了几辆,倒也刚好够这几家人挤一挤。
为了保护几位将军和其家眷,张馥宁将身边能用的五个暗卫和虞庄留下的二十个人连着翠梅都给了他们,自己依旧带着张猛几个和老杨。
道路上有很多从安城逃出来的百姓,四处搜寻的御林军根本没办法一个个检查,这倒是方便了几位将军。
张馥宁等人如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吸引住众人的目光,让李嬷嬷、程军师等人和几位将军们走的轻松一些,她身为张霄远唯一的独女,不仅武艺得尽真传,对于紫东国的地势山川河流自小就是耳濡目染。一路上走哪条路最近最隐秘,她都在脑中一一分析对比然后作出决定,有不懂的地方,都会虚心请教老杨几个。她心中虽有谋略,但是实行经验不足,所以不敢自负。
老杨跟着张霄远见多识广,又忠心耿耿,张馥宁在他心中既是主子又是如女儿一般的存在,这会儿见她沉默寡言但是行事又当机立断,心里既心疼又感到欣慰。
太子和二皇子今日凌晨已经知道张馥宁伤了三皇子元瀚的事情,他们知道,现在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太子其实真心不希望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所有皇子中只有他与张霄远关系最为亲近,张霄远虽然一直处于中立状态,不曾偏帮哪位皇子,但是由于他跟着张霄远学了几年的军务与武艺,军中许多大将还是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但如今真是叫人两难,太子元灏心知,无论哪个兄弟杀了张馥宁,这水一定会泼在自己身上。但是他若是保了张馥宁,那么很明显就是把皇家颜面扔在地上任由他人践踏,而且在父皇心里,还会以为自己要跟他对着干,毕竟若不是父皇想杀张霄远,那么别人是动不了他的。
而二皇子现在确实在琢磨怎么把水泼在太子身上,他相信其他兄弟也会这样想,因为只有把太子拉下来,他们才有机可乘。
二人带着人一路赶着,到了猜测张馥宁一行人只要继续往东就一定会路过的青牛镇时,又收到消息说人出现在紫阳郡下的舒云县,那里离安城并不远。
好啊!众人明白了,这是占着人少行动快,在耍人玩呢!
七人在舒云县露脸后稍作停留又离开了,路上,张馥宁说道:“杨叔,接下来我们去镇西郡下的顺城,想办法传信给太子,我们去会会他。”
“小姐是想?”
“众皇子中,只有他与我张家关系算得上好,我可以许他好处。”
如今张家是家破人亡,但是军中之人讲义气,那些与张霄远关系好的将军,就是她能许的好处。
两日后,一行人躲过了好几波追踪,特意暴露身份又隐藏起来的情况下,算是有惊无险的到达了顺城外。顺城位于安城的西北方,与张馥宁的外家方向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众人并没有入城,这种大城入城都需要户籍证明,所以他们只是候在入城必经之路的地方,静静地等候太子。
果然,不出所料,这日下午,道路尽头就出现了太子的身影,这次没有二皇子跟着了,两人在青牛镇时,二皇子明嘲暗讽了一番,就与太子分道而行向南去了。
亲卫张青站在路旁拦下太子,“太子殿下,我家小姐有请。”
太子是见过这个人的,知道这是张霄远的近卫。他坐在马上看着张青,没有立即下马。张青对他比了个请的姿势,太子想了想,还是翻身下马来,随从们也跟着下马。
张青又说了句:“太子殿下,我家小姐只想见殿下一人。”“殿下,不可,”有随从想阻止,但是太子抬手示意打住,“你们在这里等着。”然后独自跟着张青进了林子。
离道路不远的林中,张馥宁背对着道路站在一棵两人合抱的树旁,杨叔和其他人都不在,张青把人带进林子以后也守在了远处,并不靠近。
“怀稷哥哥,你来了。”张馥宁转过身来,面色冷静。
“馥宁,我收到你的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元灏怜惜她刚刚失去了父亲,所以声音温和也不自称本宫。
太子元灏目露难过,“馥宁,怪我不能提前知道消息然后告知大将军,我也是心中悲痛,但你也要保重身体啊,你放心,我是一定会护着你的!”
张馥宁其实一下看到他,内心还是有一点依赖感的,但是听了这话不由心中冷笑,你爹要杀我爹,你不帮着递刀子都算好的了,但是嘴上却说:“多谢怀稷哥哥,我不怪你,我只怪陷害我爹爹的那个人,只是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时常来找你玩了,爹爹说过,你这个位置是最难坐安稳的,所以你也要好好保重,爹爹出事,也不知众位叔伯是否会错怪你,我只想着,凭着怀稷哥哥你待爹爹和我的情分,我定然要帮怀稷哥哥好好解释的。”这话说的体贴。
太子如今最烦恼的便是武将们会怨怪自己,若是张馥宁能去信解释求情,那么自己就不用这般忧虑了,便道:“如此也好,我看你带的侍卫太少,要不我给你再派几个?”
张馥宁知道,收了他的人,以后行动就不方便了,但是她还是一副难过的样子,这会儿目露感激,“还是怀稷哥哥好,你给我留下一人我好联系你就好了,不过你回去之后要小心,那元瀚那日与我交手,根本就不是身体病弱的样子,我看他隐藏得这般深,怕他日后对怀稷哥哥不利,便出手伤了他,怀稷哥哥不会怪我多事吧?”
“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却给自己惹了大麻烦,以后不许这样了啊。”太子语重心长地说,他的那几个兄弟,有哪个是表里如一的?其实自己不派人给张馥宁最好,因为一旦他的人被认出来,那就很麻烦了,张馥宁只要了一个,只要注意隐藏,那么被发现的几率就会小很多。
“这是我的令牌,你拿着,你如果要去你外家,派给你的侍卫会带你往方便的地方走,保护好自己。”太子递过来一张令牌,亲手交到张馥宁手上。又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安慰,“我走了,就当没有见过你,你也快点赶路吧!”
“好,怀稷哥哥先走。”
太子出去之后点了个得用但是又不常露面的人留下,继续往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