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长链,不论是金铸的还是铁打的,不论是荆棘编成的,还是花朵串起来的,都是自己动手去制作一环环环扣扣,究竟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决定权还是在自己手上。
在寂静微光里,他醒来,然后慢慢穿上一件淡烟灰色的T恤。先把两个袖子展开,再套进头。他蹑手蹑脚出门轻轻带上门。凌晨空旷的马路带着刚刚苏醒过来的寂寥,楼群之间的天空是微微泛出暖色的灰蓝,正一点一点地逐渐明亮。上海的空气略有湿润。天地之间一点点细微的感受差异,人的神经就有敏锐的回应。此刻城市没有白日车队蔓延的交通堵塞,也无如潮水涌动的人群。没有白天的炎热干燥。没有夜晚的醉生梦死。亦无甚声音。只是清冷并且落寞。
冷奕鸣驱车离开白若曦的家,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就醒了,泪水划过腮。他从不肯在她家里度过一个整个晚上,就像君王从不曾让自己的爱妃在龙床上度过一个整晚一样。他总是在这些不经意的细节时刻提醒她的身份。
泪水随着她的姿势的变换有不同的轨迹。形式高贵,亦像是一道华美而沉溺的盛宴。哀而不伤,心存眷恋。第二天依旧化上精致的妆容去笑演剧本上既定的人生。
苏笙墨除了固定去医院做康复训练之外就关在家里研究设计册,她也尝试着自己设计一些珠宝首饰出来。笑容在她脸上渐渐多起来。
生活中一直存在着时轻时重但一直未曾解决掉的问题。它们在时间之中,时而浮出时而沉没。但是对于失忆的笙墨而言,她再一次找回了生活的希望。
回魔都了就必须一周要面对一次家庭聚会,每次宸琛都味如嚼蜡。虽然家里的大厨翻着花样做出各种美食,但是一起吃饭的人不对,胃口也随之消亡。这不,席间不停听着冷奕鸣各种谄媚的言语,还要忍受冷俏颜各种白眼。冷家三个子女三个太太生的,除了大太太因为家族背景坐稳冷家之外,其余都被赶出去了。俏颜也因为是母亲家族有一定势力,才不会备受冷落,又或许是冷家唯一的女孩子,性子冷漠无常嚣张跋扈。
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冷哼一声。扔下切割牛排的刀叉,率先离席。寂静的家里就听见她高跟鞋敲打大理石的清脆声。佣人大声都不敢出,个个屏住呼吸。冷宸琛也站起来驱车离开。
俏颜去找宋洛——宋凛的二哥。高速观景电梯刷刷上升的时候,身边挤满盛装的人群。艳丽女子的脂粉钻石小礼服,男子油头粉面,透露出十足的伪中产阶级的富足味道。电梯里她被一堆人簇拥着。她换上了滚边雪纺裙,纯正的酒红。戴一对碎钻长形耳环。散落在裸露背部的头发如海藻浓密,脸上有胭脂。她站在那,就能和那些小礼服划分开来,高低立现。
到了顶层,俏颜拿出套房卡刷卡进门。这里是他们秘密的根据地,宋洛长期包下的酒店总统套房。透过楼房间的大玻璃窗,能够看到夜雾中湿漉漉的道路。茂密的梧桐树和旧别墅的尖顶在橙黄灯光中凸显。站在浴缸的花洒下长时间地用热水冲淋自己。裹着毛巾站在窗前抽烟。然后换上真丝的睡裙裹着被子沉沉的睡去。
半梦半醒间有温润的唇缠过来,她睁开眼。正是穿着水蓝色衬衣的宋洛,短短的平头,散发干净坚硬的气质。她紧紧抱住他,用恨不得用他填满自己全部空缺。
洁白的月光透出窗缝,水一样流动。她的声音。一切声动都了然与心。宋洛抚摸俏颜僵直的背,直至她完全放松下来,像一只满足的猫咪般在他身旁沉沉睡去。
这秘密的寓意,属于此时此地。总是有一种心碎之感。因为所有的一切,在发生的同时即告消失。
她有天生的依赖,需要得到旁人对她的更多关注。所有的爱与恨都是都有着水晶般的脆硬。一拍就碎。俏颜有过欠缺的童年,这欠缺的阴影难以驱除,甚至对一生都留下创伤。且只能通过漫长而流离的自我摸索,才能够渐渐探测到真相。
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将会成为冷家商业版图上的一颗棋子,正是因为很早就看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会放纵自己性子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宋洛是她人生的一个意外。在她的订婚宴上肆意抛下未婚夫任沿见,在露台上对宋洛一见钟情。之后就有了这个秘密基地。
没有谁欠谁,俏颜亦知道任沿见真正喜欢是他的大学师妹,无权无势的宋恩和。
宋洛看人的眼神极其专注,直接并且不动声色。经营着自己会计事务所工作。有自己的专业领域。喜欢控制权力有时候略带偏执。一直过着遵循社会主流标准的生活。并且已经独身7年。他的生活,有着既定秩序和原则,并不会被任何人轻易干扰。然而那晚却无意走进了冷俏颜的心里。
那晚是新年。窗外有鞭炮此起彼伏,升腾的烟花照亮了房间里的黑暗。俏颜身边的宋洛有温暖的身体。聆听他起伏的呼吸,觉得自己是开满了繁花的树桠,临风照耀,却不胜其哀。
俏颜在凌晨时分醒来,看到宋洛还在酣睡之中。他下巴贴在俏颜的额头上,这包裹式的姿势,带着他与生俱来的占有。逐渐明亮起来的微光便从窗帘间倾泻而入,在房间里打开一片暗白的空间。环路上有车子呼啸而过留下的回声。间或的,还有清脆而细微的鸟鸣。
宋凛经过宋洛的房间,推门进去。才发现宋洛又是一夜未归。
“你们今天是不是又家庭聚会了?”
“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哥八成又被你姐拐了。”
“冷俏颜在宋洛那?”
“估计是。”
“他们怎么搅合在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在你去德国后不久就在一起了。”
“那,任沿见呢?”
“我哪知道。我哥从不让我管他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