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这儿蹭着自家WiFi呆了两天?”我哭笑不得的问。
“自己家的也不叫蹭吧……总之你们就当做没看到我,回去跟他们说找不到好了。”女孩说话间就想推着我俩下楼。
“我的职业不允许我假装没见到你。”陶然站得定定的,任女孩推着也纹丝不动。
“我就知道,到头来你还是他们找来抓我的。你们警察不就是喜欢帮着父母教育人嘛……”光线很暗,但还是可以看到女孩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声音也开始颤抖。
“你这属于刻板偏见,我们有时候也会教育父母。你能先说说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吗?”
陶然一问,女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簌簌的往下掉。她手腕上的蓝线淡淡的,但刚刚我们刚找到她决定带她回家时却十分的浓厚冰冷。
“谁要跟你说啊……”女孩哭的一抽一抽的,嘴上这样说着,却继续讲了下去,“他们不让我当主播……”说完抬眼看着我和陶然,似乎在等我们做出反应。
“这个……”我猜陶然是想要唱红脸,所以我默默承担起了白脸的责任,“主播这个行业,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可能会非常的辛苦,也不见得能成功。”
“你们说的话一模一样!”女孩哭喊道。
当然会一样了,我这些话基本上是套用着《父母发言范本(客气版)》讲的。
“你们大人眼里只有成功……从小到大,他们毁了我多少兴趣爱好你们知道吗?”
“但你父母说,一直都是支持你的兴趣爱好的呀……”唱白脸的我说。
“支持……我喜欢弹琴,去兴趣班学习也很快乐,但之后的考级参加比赛却把我的快乐都毁了!弹琴在我眼里不再是一个能让我快乐的事,而是我父母眼中通向成功的工具!还有跳舞也好,画画也好,只要是我感兴趣的事情,他们就口口声声的说着支持我,转眼就让我拿出成绩……说学了不能白学……我问你们,难道只有证书有意义,而我的喜欢没有任何意义吗?”女孩声泪俱下的控诉着。
“等你长大进入社会了,就知道证书其实挺有用的……”我硬着头皮照着心中的《父母发言范本》念着。
“你们快乐吗?”女孩突然问道,我和陶然都猝不及防。
“你们都喜欢说等我们长大了就怎样怎样,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自己长了再去知道呢?为什么要毁了我们无知时的快乐呢?”
我感觉自己败下阵来,这女孩……应该去做哲学家。
“这些话你对你父母说过吗?”陶然倒是没有被怼到失声,语气还是非常的淡定。
“说了有什么用……他们根本不听,听了也不会懂……你们大人都自以为是……”女孩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委屈的眼泪一刻都没停。
“我们大人,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大人。我们很多人只是在努力应付着长大,忘记了小时候的快乐。如果你可以告诉你父母,弹琴跳舞画画这些事情能让你感到快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想他们也能理解的。”陶然用令人安心的坚定语气说道。
可做父母的真的能够理解吗?我想到那对父母说的话,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态度,真的能够站在孩子的角度思考问题吗?
女孩似乎也没有被完全说服,只是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陶然。
陶然借着微弱的光冲女孩笑了笑说:“这样吧,我们先下去教育你父母,我保证教育到位。但你在这里不能乱跑。”
可能是陶然的语气过于温暖坚定,女孩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同意了。
我们正要下楼梯,陶然突然转身问女孩:“对了,你是真的特别希望做游戏主播吗?”
女孩挂着泪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苦笑:“我是想找一个他们没办法给我报班让我考证的东西。”
女孩手腕上还是蓝线,我带着不安跟陶然回到八楼敲开了门,发现那对父母的手腕上也依然是蓝线。我们不是等于什么都没有做吗?就算女孩找到了,她和她父母之间的心结也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解开。但人心这种东西,真的太复杂了。
“你们自己去跟孩子好好聊一聊吧。”陶然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对前来开门的父母说道。
母亲探着头向我的身后张望着,寻找着自己女儿的身影,却扑了个空。
“你跟她聊过了?”父亲惊讶的问道,旋即补充说:“我是说,你们找到她了?怎么没有带她回来啊?”
陶然没有接腔,只是用犀利的眼神看着这对父母。两人在陶然的注视下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希望你们下一次遇到问题了可以站在孩子的角度考虑一下,警察不是让你们用来吓唬和教训小孩子的,请不要浪费警力资源。”陶然义正言辞的说道。
“警察同志……你这话说的……”母亲讪笑着开口,又被陶然打断。
“刚才你们让我看扣款记录的时候,我看到了后台打开的一个应用,一个WiFi管理的应用。你们一直知道孩子在哪儿,对吧!”陶然喝到。
这对父母不敢吱声了,只是对视一眼低下了头。
陶然轻叹了一声,放缓语气说道:“下不为例吧。其实孩子比你们想象的要懂事的多,只要你们肯听进去她讲的话就会意识到这点的。快去听听吧。”
说完这些,陶然示意我跟他一起离开了。
“你一听女孩说蹭自家WiFi就知道了对吧?”坐到车上之后我问陶然。
“看到母亲手机上的WiFi管理APP就起疑了。谁平时没事会一直开着那种应用啊?肯定是要随时看着女孩的手机还在不在WiFi的链接范围里呆着。而且,他们报警的时机也挺奇怪的。电梯一坏就报警了,就像是存心让我们走楼梯。而且后来还怕我们发现不了,给了我们一个手电筒暗示我们不是吗?我猜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发现,他们还有别的方法告诉我们孩子在哪儿。”陶然笑着说。
“这么有心计的父母……真的会认真听孩子说的话吗?再说了,他们这样搞,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两人都注意到了那点微弱的蓝线,根本就不可能发现那女孩在哪里呀……”我还是非常的担心,总觉得自己今天跟过来其实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女孩的处境可能也不会变得更好。
“他们会听的。而且……我们也会找到那个女孩。”我一扭头发现陶然正注视着我,一贯坚定地眼神此刻让我感到一丝寒意——虽然我俩手腕上的羁绊线仍旧是温暖金黄的。
“因为我在找你之前来过这里,而且我不会错过那个女孩的线。”陶然说道。
就算提前来过,为什么又这么确定不会错过那女孩的线呢?刚刚我们感受的明明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等待我们帮助的线,很容易就会被忽视掉。除非……
我想起了认识陶然以来时不时会出现的违和感,还有一开始就觉得他无所不知的那种直觉。鸡皮疙瘩带着寒意从我的胳膊蔓延到了后背。
“我能看到别人的线。”陶然说道,我看不出他微笑的深处埋藏着什么样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