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火，周术先是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良久。
他再次尝试着陷入黑暗，与未知领域建立起联系，这次却未能如愿。
对于掌控大脑那种妙不可言的操纵感也不见了，只剩颓然和无奈，好似丢失了某种重要的机会。
“幻觉？”
“还是梦？”
周术皱着眉头，有些不敢肯定的自语道。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厨房盛了碗粥，煮过了的粥味道有些苦，勉强的还能咽下去。
放下碗，周术搓了搓脸颊去卧室拿起充了差不多一半电量的手机，准备出门。
现在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银色长矛和冰屑四处溅射的画面，根本睡不着，倒不如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
“砰！”的一声。
门从外面关上。
客厅挂在电视墙上的钟表显示这会儿是：下午4:27
咯噔！
它的时针动了下，诡异地变成了5:27
周术散心的目的地选在西河岸湿地公园，一个建造完工不超过两年的新公园，河对岸就是以前的旧公园，叫做东河岸湿地公园。
特点是：一个长，一个大。
坐在河岸边的长椅上，周术右手夹烟左手拿着手机，手机的画面停留在一个备注为李经理的通讯页面上。
他漫无目的的四处瞄着，其实是在心里打着腹稿以应对等会儿经理的盘问。
心里琢磨了会，自觉已经有了万无一失的准备，他打通了那个电话。
“哎，对对对，经理，是我。”
“我怎么可能跳槽呢！您对我那么好，跟亲儿子一样。”
“这怎么能是骂你呢……这几天家里确实出了点急事，忘了延长假期是我错了，我回头跟办公室去补个假条。”
“哎，好，那明天我咋安排？”
“嗯，好，谢谢经理。”
当了十多分钟的孙子，总算搞定了小肥婆，周术长舒了口气，望着远处红色的晚霞，心情舒畅不少。
将烟按灭在公共长椅的底座上，周术低头看向水势连年衰减的泾川河河面。
眼神微微上抬，
对面的公园好像出事了！
河岸的主道上，一辆闪烁着警报器的警车刚刚停下来。
下来两个警察，一群围绕在公园岸边的人围了上去，对着河里指指点点的。
八成又有人淹死了，周术心里暗道。
他并不觉诧异，甚至还在心里调侃了一句，那位老兄是来送指标的。
不算这次，他已经见过了三次，淹死了四个人。
这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河流，仿佛有着令人难以拒绝的魔力，每年都有人淹死，每年又有着其他胆大妄为的人继续涉险，送命。
周术略微感慨了一番，低下头，继续在微信里寻找着自己失忆那段时间可能会留下的痕迹。
这算是他目前寻找记忆中最简洁的方法之一。
效果还算显著。
他找到了自己失忆那段时间唯一联系过的人，同室好友兼发小的周鑫。
发来消息的那天是八月十三号，下午两点左右。
还有一次是在十六号中午十二点四十分。
第一次是闲聊，语言散漫，互相间发了许多令人面红耳赤的大尺度图片和表情包，聊天的结尾周鑫说想吃柿子饼和野菜，自己则答应帮忙带。
令周术感到困惑的是第二次聊天，语言节奏明显的有了极大的变化，没发一张无聊的表情包，仿佛带有某种明显的目的性，刻意引导着话题，靠向一座刚刚被挖掘出来的远古遗迹。
远古遗迹？
从自己和周鑫的聊天记录中，周术了解到这是一座近期在自己村子隔壁的邻村金水村村北一片荒野中挖掘出来的远古遗迹，具体年代聊天中没说，周术对这方面的知识也有些匮乏。
聊天的末尾附带了一张以黄土高坡为背景的照片，照片中是一个英气勃发，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带笑容望着前方。
那是我？
周术看着那张照片放大后熟悉又陌生的脸，有些难以置信。
他无数次的在镜子中看到过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种状态，而照片里那个人所表现出来的精气神完全不像是自己能拥有的。
并且，他从来不照相。
吃饭，逛景点，他只拍风景，别人，从来不拍自己，他受不了那种在相机聚焦中目光汇聚时所带来的注视和暴露感。
怎么会突然拍了张照片给周鑫发过来，并且看照片中自己所站的位置应该还有另一个人在给自己拍照。
那么，那个人又是谁？
当周术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自己失忆的事确实凸显着某种难以表述的诡异感。
好似一切都很正常，这些正常中又有着一些被刻意安排过的影子。
因为太过刻意而显得突兀。
这种感觉，讲实话并不怎么好，每次不断深想的结果都让周术不寒而栗。
好似有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窥视着他的一切，生活，工作，以及看小黄书时的单手运动……
平静的河对面，随着打捞船上的几个工作人员互相招呼的声音传来，周术收起发散性的思维。
看来那边也已经进入了收尾工作。
尸体一具具被捞上来。
他从公共长椅上站起来，探着身子向对面河岸眺望，一具，两具，三具，一共四具尸体被捞了上来。
白花花的尸体，对打捞的人来讲和扯死鱼没什么两样。
周术眯着眼睛，抿着唇，即便做足了某种心里准备，依旧觉得无比震惊。
“四条人命”，周术小声默念着，眼见对面的人潮褪去。
他活动着酸痛的脖子，夕阳西下，公园里来散心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周术也准备着回家给周鑫做饭顺便问一下那天自己跟他聊天的细节。
就在回头的瞬间，周术目光一滞，他敏锐的在公园主路，排水渠上方的水泥隔板发现一排笔直的水脚印。
水印很重，像是整个人刚从河里刚爬上来的一样。
好奇心促使着周术的目光顺着这排湿脚印向它的主人看去。
没看到人……
脚印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一条紧挨着红色琉璃瓦凉亭的公共长椅前。
周术将目光聚焦在公共长椅上，他不太清晰的看见公共长椅上留下一滩不断从长椅的缝隙中向下流动的水渍。
像是屁股坐过的……周术判断道，不过还是没看到人。
随后他眼角的余光扫见公共长椅后绿色的草坪，心里了然的猜测那人估计是踩着草坪走了。
周术敲了敲自己的眉心，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来，边思索着待会怎么问周鑫关于那天聊天细节的事，边向公园外走去。
在他走后，又过了一会儿。
公共长椅上的那滩不断向下流动的水渍由内向外闪过一丝涟漪，一排凭空出现的笔直水脚印又开始向着公园的更深处迈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