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这样发布命令的用意,是为了让这些具备自保能力的孩子可以好好地运用自己获得的能力去保护自己爱的事物,就像希一直在做的事情一样。而那些没能自告奋勇参加这一轮比试的人,说明他们在心里还不具备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的承受能力,自然不能就这么放走。尽管在这些孩子们眼里,银翼是残忍的,但是怜知道,他想在战争开始前,尽可能多的让他们在离开第32区的同时,又能够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3号,10号,12号,32号,他们在这次的较量中彰显了自己的能力,他们到后续尽管会和你们一起训练,但是会更为严格。”
包括怜在内,有七个人因为作战脱力、“灵骸”过载和受伤过重的原因被送往了医疗中心,只有索纳尔持着剑站在原地,身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自己血和别人的伤口喷出来的血都慢慢在雨水的冲刷中消失。哪怕只是年龄相仿的人,却已经将一个献身于胜利和存活的战士形象展现在了众人面前,而这样高大的形象,恐怕只有启这样树立起来过。其他为此或死或生的战士们,除了能让人们在心里承认以外,外在永远只能被厚厚的灰烬覆盖,甚至被人遗忘……
银翼走近没有参加搏弈的人那边,看他们直愣愣地看着地面上的刮擦和弹坑,笑着对他们说:“怎么样,这与你们平时沿街的那种小打小闹的搏弈不一样吧……”
“指挥官,这样的战斗算在哪个级别?”
“级别不重要,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希望你们做好准备。”他还想继续张口说下去,但是终究没有说。如果说出来,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吗?因为这样的准备,没有留下几年的时间,只留下了几近一星期的时间,而在这几天之后,他们中无缘离开的人将会亲自前往战场。
一名士兵突然赶来,送来了一封信。银翼在伞的遮挡下,接着天色的微光看完了信上的内容。他的眼睛圆睁,呼吸开始急促,心脏快要吐出来一般。
也许,就在明天……
下午,银翼只身一人来到了作战会议室,尽管之前索纳尔要求陪同,但还是被拒绝了。只有此刻一个人去,才能体现自己的决意。
会议室内。
“将狙击队安置在C点外四百米处,负责掩护突入和撤退……”
“砰!”会议室的们突然被打开,站在台上的总监督和座下的上十名参谋同时看向冲进来的银翼,但似乎并没有很意外。
总监督放下手中的讲棍,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然后苦笑道:“你……你来啦……”
“为什么……”
整个会议室很安静,没人敢回答,没人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答我!!!”
“冷静冷静!”站在门后面的士兵将差点扑向总监督的银翼抓住,但又不敢使用博斗术控制住他,第一是不想再激怒他,毕竟打不过他,第二是因为门后的这两个士兵作为会议的保护者和旁听者,之前也在银翼身边工作过,自然知道银翼的脾气和过来找总监督的原因。
总监督给银翼递了把椅子,自己也坐在讲台旁边,旁边的士兵则将银翼强按到椅子上。
银翼把信扔到总监督面前,信的标题是“‘黄昏’计划”。
“总部收到了来自敌方的战争警告,提前了整整一周的开战时间,而迫于我军还没能派遣军队和‘适能者’前往前线,只能优先出动第32区全部兵力,包括新加入的所有新兵,全部加入拖延战线的计划。”银翼红着眼睛读完了这段话,然后将签名处撕下来给总监督看,同意方上总监督签了字盖了章。“黄昏”一词谁看都知道是什么含义——总部也没有指望第32区的人能在其中活下来。
“这份文件已经远程签署完成,总部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现在应该已经派了军队前来支援。”总监督没敢抬头,尽管自己的官职是在场的人中最高的,但是不希望与眼前这个人发生冲突。
“你没有经过其他指挥官的同意就签署了这份自杀协议吗?!”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现在除了接受总部的决定,我们没有其他的手段可以拖延战争的开始。第32区的地理位置就已经注定了我们的结局,只是如今将它提前了几天发生而已。”
“但是参战的为什么还有一堆孩子啊?!他们除了在街边打架获取食物、接受‘生命重构’计划来到这里以外,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阿邦特·赫亚姆联邦的第32区接纳的新兵大多来源于边境,而且是一些身体能力比较强的孩子,与银翼等人不同,他们是后天改造被迫送往这里,被迫放弃了作为“人”的资格。在来到这里之前,除了在有钱人家丢弃的垃圾里翻找可以使用的东西以外,就是只能依靠武力来夺取他们可以打得过的人,无论富贵贫贱,因为只要没有食物,就得死。但是也许在将来,他们会发现,还有别的事物值得他们追寻,但是现在的他们的命运已经在无形中被定型,只能迈向极其有限的未来和注定抵达的战场。但是如今,在这个大地逐渐腐朽的世界,难道还有比食物更为宝贵的东西吗?
“就算你是‘适能者’,仅凭你一个人,哪怕再加上现在所有的指挥官,我们也无法对抗修特拉·齐弥尔联邦的军队。”
银翼的怒火被平息了些,换来的却是无限的悲恸。那天晚上他看到的所有资料都印证了他的观点的客观性。
“援军……还要多久才能到……”
“大概三天……”
银翼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电子板上的地图。“那敌人呢……”
“大概还有三十个小时……”
“从哪个方向来……”
“正东面。”这个方向,正是这个训练中心的大门所面对的方向。“无论我们是否增援,他们都会直接经过这里……所以总部那封信的意思其实是为了让我们做好心里准备……”
银翼慢慢站起来,走进一直低着头的总监督。“总监督,你相信奇迹吗……”
“我……”
银翼将讲台里总监督一直摸着的《卡洛的信使》抽出来,放到桌上。“你还相信吗……”
“我……不相信……”总监督将书拍到地上,将头别过去,看着台下的所有参谋。
“我相信……”银翼将书捡回来,回头看向总监督。总监督看向银翼的表情,发现他的神情已经缓和了些,过度缓和了些……
“可以设一个先行方案吗?如果无果,再启用‘黄昏计划’。”
银翼的眼神很死,但死死地抓住了总监督的视线,总监督非常想要回避,但此刻银翼的意志逼迫得总监督无法扭头回避问题。
“什么方案?”
“先带领大家带着所有物资后撤,我带一些人去游击,我会随身携带通讯器和‘契’方便你们确认和控制我的行踪。”
“契”,一种控制‘适能者’身体内“灵骸”活动的装置,可以远程控制破坏这个装置迫使“灵骸”的活性飙到最高,保证失去控制和背叛的‘适能者’立刻死亡。其作用与控制“审判者”和“机铠种”的方法和作用是一样的,只是他们还额外多了对身上机械组件的摧毁以达到目的。而这个名字,也另有来源……
“就算多几个人,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最坏的话,就当启动了‘黄昏计划’吧,没什么区别……”
“好歹可以等到其他‘审判者’和‘适能者’过来的时候你在去也行啊。”有人着急了,没顾着四周其他的目光直接就站起来反驳银翼。
“怎么了,这会儿知道心疼士兵了?”银翼转过来,带着几近戏谑的笑。
“不!只是因为你具备着更强大的力量,要是你死了,我们的战斗力会大幅度削减,到时候真的想翻盘都来不及了。”
“知道‘黄昏’的概念吧……”他看向参谋,参谋一脸疑惑,但是又好像知道的样子。他转头看向总监督,看到他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自己。“反正要死,倒不如死得体面一点。既然我算是比较关键的棋子,说明我的死亡可以充分转移敌人的注意力,到时候你们也能安然撤离。”
其他参谋再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银翼起身,在即将离开会议室前,他回头道:“总监督,我希望你不要将‘黄昏计划’通知下去,毕竟,像我们这样的孩子,童年都是读着《卡洛的信使》长大的。”
黄昏之际,尘世将被‘怜悯’覆盖,哪怕是神,也不能挽救苍生。
“血鸦指挥官,您的各项指标都已经正常了,可以出院了。”医护人员很殷勤地将报告单递到她手上,然后将她送出了医疗中心。
然而,这句话早在银翼出院几个小时之后就可以说了,但是医疗中心发现她曾有大量使用过PNT-2的痕迹,于是又花了特别久的时间将她进行了调整,由于血鸦的体制原因,除了身体内沉积了一些燃烧殆尽的“灵骸”残留物以外,并没有出现增强“灵骸”感染和渗透的情况。正因为这个特质,血鸦只是单纯地享受着神经受到刺激带来的兴奋感,没有意识道PNT-2对人体的伤害到底有多大,所以误导了很多人,也因此背负了骂名。如果不是这次的战损导致她必须接受医疗,她怕是会彻底忘记这个黑历史。
出院后,血鸦活动了下肢体,发现自己在床上都快躺烂了,身子失去了些灵活性。“看来静养的有些过度了……”
还没走出医疗中心一会儿,身后的一个声音将她叫住。“留步!”
“翼……”血鸦回头看向他,尤其看向了他的双臂。“太好了,看来恢复了。”
“为什么是通过身体的完整性来判断一个人是否痊愈了啊……”银翼一眼看出了血鸦在意的点,随后走向她。“我有话跟你说。”
“你要一个人行动?!你疯了?!”血鸦无法接受,一把拉住他胸前的衣领。
“我知道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决定,邀请你与我一起前往前线。”银翼伸出手做出邀请状,希望血鸦可以答应。
血鸦将手搭在额头上,生无可恋地说:“好事没有我,坏事儿总能轮到我~”
这戏谑的语气使得银翼不敢继续邀请,正当他要把手收回来的时候,血鸦转过来说:“真要跟你去的话,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银翼皱了下眉头,笑着说:“这可是去战场啊,而且是最危险的一次。”
血鸦:“又不会死的,你怕什么……”
银翼:“不会死吗?你确定,我可没办法护你周全。”
听罢,血鸦将路边的石头一脚踢进河里。“我可没指望你,我自然有人保护。”
“与我随行的目前只有你了……没有别人了,身为‘适能者’,我们生还的机会会大一些,所以我没有带上其他人。”
“嗯?啊~其他人啊,我没有指望那些那些毫无战斗力的小屁孩来帮忙。”
“嗯?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活下来吗?”
“这可是我的秘密~”血鸦伸出食指将银翼的嘴唇抵住。“你先回答我,如果我能将你活着带回来,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银翼陷入了思考,想了半天都没想到什么好东西值得血鸦这样暗示自己。“我似乎没有什么留给自己的好东西了,就连自己信仰都奉献给了我最重要的人。现在的我,只剩下了这把‘雷羽’。”他将“雷羽”从腰间解下,伸到血鸦面前。
血鸦一听激动了,脸上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后才一脸滑稽地看向银翼:“你把你的心献给了那个小妹妹了呀?”
银翼摇了摇头。“只不过是因为需要赎罪而惩罚自己的信仰罢了,并非以身相许之意。”
血鸦:“啊……啊~这样啊。那好吧,那我接下来就说我要的好处啦。”
“不要‘雷羽’吗?”
“我一介对抗位你让我拿太刀我也没办法用啊。”
“那……行吧。说吧,是什么?”
“我希望……
……战争结束后,你能带我们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