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对方没有动弹。
“我再说一次,让开!”语气变得愤怒。被阻挡的人其实完全可以绕行,但是他没办法无视那个阻挡自己的人。
铭:“血鸦,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和她的眼神都变得冰冷,约泽忒看着她的眼神则是充斥着怒火。
骑兵的突袭,“逆神者”的围攻,无论哪一次,血鸦都提早与第32区成员撤离。作为“娜卡兰缇斯”最不稳定的一代传承者,约泽忒一直没敢给血鸦压力,也曾经想过很多办法让她戒掉PNT-2,但是她却没办法做到。
从第32区前来围攻时他就觉得奇怪了,但是因为当时一位“逆神者”具备操控弱意识体的能力,才觉得只是第32区部队在撤退时遭到了暗算,现在来看完全不是这样——设局让索纳尔和伪在误会下见面,同时借机刺激“瓦沙特”的暴走,迫使我们内部分裂重创。而这一切,她都是帮凶。骑兵和“逆神者”可以精准无误地找到“尺”和怜的所在地,哪怕她跟这些人的关系并不好,但是仍然保证了他们的每一次奇袭。伪从一开始与修特拉站在一起只是为了获得荣誉和力量拯救他的家园,还有他手底下的两个干妹妹,到头来也只是被利用了,到死也没能守住自己珍视的东西。
想到安息现在的处境,他愈发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悔。
在铭做出了诸多重大的牺牲后,约泽忒原本还能与铭一起并肩,但现在信任的天平轰然倒塌。“你应该是知道血鸦在编内的事情的吧……”哪怕铭与这件事情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想到铭的来历,哪怕他现在与自己一道,也无法忘记甚至是更清晰地记起他还是敌人的那一面,甚至会幻想成他也是主谋之一的幻觉。
“是的……这次的袭击……”铭还想说下去,但是被哽住了。他开始远离约泽忒,尽管锋芒依旧对着血鸦。
血鸦缓缓将“娜卡兰缇斯”展开,同时在自己的脖子处加了一针PNT-2,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刃风暴抵消了“灵骸”风暴的风力,险些对约泽忒造成伤害。
约泽忒将“无断之影光”举起对准铭的一瞬间,他的手软了,心也崩溃了——这是他第二次对准“瓦兰特”的持有者。诅咒又如何?这对自己而言难道不是诅咒吗?!
他想放下剑,打算重新对准血鸦时,他的手再一次颤抖起来。他没办法面对血鸦,他的脑海里还是一幕一幕的回忆。在希来之前,他们抵御了多少次冲突,共度了多少难关?难道这都是假象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崩溃了,开始对着天空嘶吼起来,脱力的一瞬间跪在地上,手中的剑刃重重插在地上。他的心在滴血。
看着之前给他开导过的铭,现在觉得他的面庞非常的丑恶,但是依然没办法敌对。他为了求和甚至断了自己的手臂,这种情况和希的如出一辙,只是他更加果断。资历上他或许更年轻,希的处境类似于走投无路,但是能做出这个选择断掉自己大好前程的他,或许已经提早看开了某些东西。启和索纳尔所留下的东西,到底什么……你们用死到底为你的后世阐释了什么……
铭将枪盾架起,枪尖对准血鸦,发散出来的数道风刃不停地在盾牌上留下痕迹。“最后一次警告,让开……”
血鸦的泪从眼角滴落,深吸了一口气。
一阵巨大的呼啸声,耳朵的鼓膜几乎被撕裂。当约泽忒重新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两人的位置已经交换。仅一秒,两人完成了交锋:铭的盾牌被完全撕开,上半身从身前延伸至后背留下了五道镰刀的切割伤,为了回避大面积的割裂防止自己被直接分尸,只能将身体回旋压低身形让身体从风刃的末梢处划过,而凭借惯性甩出去的血立刻染红了背后的一切;血鸦的手臂留下了贯穿上,因为枪的攻击模式,只能依靠手臂偏导攻击方向,这样一条断臂就这么飞了出去,而被铭另一只手持着的“瓦兰特”斜斩断掉了一条腿,骨头的断面裸露在外面,与一般的“灵骸”感染者不同,他们的神经系统几乎被侵蚀,因此战斗时完全不会因为情绪问题影响战斗,但血鸦不行,她的精神脉络还算完整。
“呃啊!”她没办法站在地上,只能就这么滑出去,在地上拖出很长的红色痕迹。“啊啊啊啊啊!!”她感到了疼痛,无法克制地喊了出来。
铭站直走过来,任凭血液继续滴落,用剑尖指着她。“你应该感到羞愧。”
“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大声的哭诉,让约泽忒见证了另一面。他站起来,想要张嘴说点什么,但是依旧没能开口。铭看到约泽忒的反应,才决定下手,一剑洞穿了她的胸口,一击毙命。击毙的一瞬间,他将自己背后的血液刮了一点过来,用术式点燃烧掉了血鸦的身体,“灵骸”铸就的火焰在风暴中肆意狂舞,一瞬间就将血鸦抹去了。
“她……”
“等到了时候,我再告诉你吧,现在外面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赶到目的地,军械部队也该到了。”
现在看着铭背着血的背影,约泽忒却只能想到索纳尔,和启死前的背影……
……
血鸦:“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安然无恙?”
“娜卡兰缇斯”:“那是他们的幸运……”(语种:卡洛萨克神域)
血鸦:“为什么我不能有?!我也有我珍视的人啊!”
“阿斯卡马刻”:“那是他们的不幸……”(语种:卡洛萨克神域)
……
“嗒嗒嗒嗒”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直到从忏的背后冲入,“阿斯卡马刻”紧随其后,而当它从拐角进入内部的一瞬间,额头上被准确无误地插入一柄剑,冲击力将它从空中击落摔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化成了灰。
忏将反持“瓦沙特”的手收回来,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源光。“回来了?尸鸦的状况怎么样?”希恩倒在地上没有回答,只是不住地喘气,同时捂住自己的喉咙,似乎很痛苦。尸鸦从后面赶来,使忏重新进入两面夹击的状况。
尸鸦看到远处飞出的“瓦兰特”,对比自己背后仅剩的两个幻影,血液从额头上留下蒙住了眼睛,手臂上的剧痛无法让他集中注意力看着对方。“仅仅只是一剑就断了一‘翼’?!”
忏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不乐观了,但是双方依旧保持着胶着的状态,哪怕希恩躺在旁边“阿斯卡马刻”也不敢随意靠近,忏继续从手上幻化出“瓦沙特”保持着威胁性。
约泽忒和铭终于急忙赶到现场,他们的出现让尸鸦大为吃惊。“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过来了?”
忏:“呵呵,看来我们的选择是相同的。”发出着笑声,但是却没有笑容,只有深意。
源光听到了从身后来的奔跑声,也能分辨为复数个目标在靠近,根据刚刚的谈话也可以确定为敌人。源光自知不敌了,他的额头上第一次在僵持的状态下留下汗水。好在,尸鸦得到了部队的支援信号——自律军械部队抵达现场。
铭:“果然,军队被接管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忏冷笑两声:“谁是下风还不一定呢。”她现在有十足的把握让源光吃不了兜着走,尸鸦的话顶多再折断“阿斯卡马刻”的第三片翅膀,让自己人处于新的僵持场面的优势地位。
她没有再多想,对着约泽忒和铭大喊:“控制住他,我来对付后面这个。”
话音刚落,源光开始奋起反抗,但是哪怕铭已经断了一条手臂,但是借助自己尚且熟练的格斗技术,同时有约泽忒的远程火力压制,制服早已经重伤的源光仅花了不到一分钟,为了防止源光继续反抗,约泽忒将“深渊”对准源光跪在地上的小腿,用力刺穿。
同时,忏转过身来,继续散发出渗人的“灵骸”挥发量,忏的身体开始出现更加明显的损伤。她燃起具有战意的笑走进尸鸦,似乎没打算让他好过。尸鸦看着“深渊”,“阿斯卡马刻”看着“瓦沙特”,此刻的战意被压制到了从未有过的低度,但是自己又不能临阵脱逃,源光已经没办法逃走了,至少自己不能把他落下,活要人,死要尸!
五分钟,显得有点过于漫长,当修特拉的军队抵达时,场面已经平息。
源光被铭借助“深渊”压制着回路和身体,约泽忒举着“瓦沙特”的剑身顶着已经被刺穿的尸鸦看着已经走到不远处的部队。他的眼睛很红,死死盯着对方。是的,他已经预想到了对方会是第32区的叛乱者的可能性,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手里,有一个孩子……
“交出源光和尸鸦,我们将孩子还给你们,再念在我们曾经的情面,这次我们就互不伤害彼此,就这样分开如何?”萨德对着前方大喊,同时指着手中的孩子。
这已经是多少次陷入僵局了……约泽忒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多而无法抉择的困境,似乎每一次的考验对他的理性和感性都是一次重大的折磨。
铭将“深渊”拔起,同时紧盯源光的状态,确认他已经快要气绝了。他抓住源光的手臂,企图把他拉起来走到约泽忒旁边进行对峙,但是源光的重量确实超过了他的预期,以至于他只能启动手臂上的机械组件把源光硬生生拖到约泽忒旁边。尸鸦整个人被剑刃的剑柄处顶住,身子呈现出弯曲状,头和脚朝下,血液从脑袋和脚上留下,就像他之前将约泽忒、索纳尔和伪三个人插起来的样子如出一辙。对方看到源光和尸鸦的状态非常危险,也只能加紧逼问的步伐,同时将孩子的一条手臂从襁褓中露出一部分,微微沾染空气中的“灵骸”余烬,被烫伤的孩子从原本的不安定开始哭泣。
铭希望约泽忒做出抉择,但是他没有,他在犹豫,每一秒的消耗对于三个人质而言都是致命的。
铭闭上眼睛:“我现在可以跟你说说血鸦的事情了吗?”
话锋的转变转移了约泽忒的注意力。“现在?”
“嗯,我长话短说……”
……
血鸦的妹妹在五年前因为“灵骸”侵蚀在医院死去,那也是唯一一个在微创救治室中死去的孩子,其他人尽管多少留下了点后遗症,但是也能安稳度过余生。
之后,血鸦到了法定参军年龄,考虑到其身体素质达标,阿邦特·赫亚姆联邦将其带入部队进行“生命重构”实验,实验期间曾出现过至少三次极强的身体不适应性,但是在最后却神奇地活了下来。
后来他在部队与启进入了同一编队,但是却在实验之后对启产生了莫名的厌恶感。她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就是没办法很好地跟启讲话,甚至在出勤的时候也会可以错开时间点。在她的妹妹还活着的时候,启是最经常照顾她的人,而且还给她带了很多关于部队中的趣闻,却对战火的残暴场面只字不提。
有一天,她做梦梦到了一个血色的身影,梦的内容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当晚睡得很差。当日下午,启和她正准备从训练场收场离开,血鸦一瞬间展现出了风暴般的攻势,血色的镰刀凭空而出,启的身上留下了很深但不致命的创伤,一只手没办法阻住血液的溢出。启尴尬地笑了出来:“哈,你通过了‘生命重构’怎么不告诉我啊……”血鸦的眼神泛出光,将镰刀丢弃逃走了。之后启只身前往医疗部接受治疗,解释说是训练创伤,但是却没有在伤口上检测出“灵骸”。
她可能觉得自己病了,一时间内染上了PNT-2,让自己的大脑处于休克的状态。启发现并制止着她,但是她没有听,并且继续与他拉开距离。可能启有所察觉,但是他愿意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如往常一样与血鸦交涉,但是血鸦不愿意,她很害怕。
后来,启听到了血鸦在她的编队中跟上级闹事。因为部队的任务是剿灭边缘地区,一行人顺利完成任务归来,只有血鸦到了这里开始跟上级吵架。那次出勤,她同样看到了一个幸存的孩子看待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绝望和愤怒,为了剿灭,血鸦的救援任务被强制推迟,以至于在作战结束后,就算保证了地区的静默,地区内的大多数人因为“灵骸”侵蚀死亡,当她赶回来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她对上级要求使用“灵骸”武器的提案提出质疑,但是上级没有听,甚至还给予了警告处理。
之后血鸦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沉迷于药物的麻醉中。
第二次任务,血鸦执行了相同的任务,但是与上次不同的是,启的编队也加入了他们,因为敌方规模过大,这两个队伍又在同一个据点。那次战斗,启壮烈牺牲,一度被传为佳话,而在启牺牲的那一瞬间,她对启的怨恨突然消失了,看着启手下曾经最照顾的人——希,活了下来,她的心情更加复杂了,随后才被调到第32区。
这股憎恨让她以为自己已经疯了,她依旧活得昏天黑地,直到她遇到了尸鸦。
“阿斯卡马刻”与“娜卡兰缇斯”的传说好像真的一样,两人见面的一瞬间就被强烈的恨意和杀意侵占,一时间内血流成河。
……
“不用再守护了,你守不住任何东西。”
“就像那个孩子一样?”
“是的。你需要做的,是夺走这个孩子生命的凶手的生命。”
“……”
……
“我并不欣赏尸鸦的作风,因为他和他的传承物一样嗜杀,但是血鸦不同,她只背负了太多的不幸和悲剧,而在“阿斯卡马刻”的挑唆下,“娜卡兰缇斯”被说服了,血鸦的精神已经崩溃,她没有阻拦,任由支配。
前段时间,我听闻了研究所那边的事情,当我赶到现场做勘察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不是一直都站错边了。博士的研究带来了保护,但远不及他带来的牺牲。而你们所保护的东西尽管大于你们需要牺牲的东西,但是你们依旧没能保住,因为牺牲和能力不够……
后来,我接到了抵达边境突进肃清的任务,也就是来找你们的任务。那时我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老师……”
约泽忒被震惊到,慢慢转过头看向铭,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放下,尸鸦和剑身上慢慢盖上灰烬。铭的眼睛没有污浊,面对风暴继续说着:“或许老师的意思就是,如果牺牲和能力不够,那就去累计……对不起……”
约泽忒还没来得及说话,铭提起嗓门对着前面大声喊去:“我把人给你们带过来,你们把孩子放了!”对方得到了回复,重新整顿了一下。铭快步把源光扔到半道上,然后转身将尸鸦提起,走过来。他把尸鸦的身体放在他们面前,伸手要接过萨德手中的孩子,孩子何时已经不再哭泣了,手臂上的灰不是很多,但是已经出现了伤痕。
他把孩子接过来,正准备转身走向约泽忒。
“砰!”
铭应声跪下,但还是抱紧手中的孩子,在这么大的噪声下,孩子依然没有醒。
他把孩子放下,顶着对方的下一轮射击从手中幻化出了“瓦兰特”。
“起源,开!”
这一瞬间,约泽忒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启死前拿着“瓦兰特”掩护撤退的视角……
回过神时,铭的手已经把“瓦兰特”扔了出去,手不住的颤抖,面前的全体军械部队失灵倒地,如废铁一般不再行动。萨德无法拿起巨锤,只能一拳打倒铭,后面的攻击被飞奔过来的约泽忒打断,一招反手用武器把萨德击穿,萨德似乎没顶住这一击,当场毙命。
铭倒在地上,将口中的血费劲地吐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有这样,才能赎罪……”
“瓦兰特”的阵法解除了在场所有人的“灵骸”回路,失去了回路的支撑,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肉体突然增加了负担,无法承受的个体在顷刻间暴毙,而活着的人也同样没办法支撑超规格的武器质量,丧失战斗力,只有约泽忒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源光、尸鸦、萨德死亡,躺在地上的那个孩子则陷入睡眠。
“你要走到最后,只有作为‘守望者’,才能给错误予以断罪……”
希恩看着他们,风暴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