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人未眠。
齐王府内,深入地下的一处冰窖中,关押着带回来的申必行。
阴冷潮湿的密室,紫黑色的血渍遍布墙面,黑绿的苔藓夹杂其中。
潮湿腐败的气味儿充斥着整间密室,墙角处堆放着冬季采下的冰块儿。
地面上融化的冰水与暗黑色陈旧的血水相混和,污水横流。
吱呀一声,铁栅门大开,火把的光芒浸染进来,齐王李元吉身影从暗处闪现。
申必行被绑在木椅上,并未蒙眼,也没受刑。
他知道自己已来到了那个雇主的家里,只是没想到这位雇主竟是当今皇帝的第三个儿子,齐王。
火炬的光将这位年轻的郡王的脸映得惨白,活像一个厉鬼。
“哼哼!”
齐王走到他面前,神色充满了鄙夷,“刺客之国的杀手也不过尔尔,枉本王对你们寄于厚望!”
申必行什么也可以忍受,就是无法忍受别人侮辱自己的组织,争辩道:“我已经刺伤了他,奈何有人在我剑上动了手脚!”
齐王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更是气愤,见他左腿有刀伤,一脚就狠狠踏了上去。
伤处已化脓,让齐王这么一踩,血又渗了出来,巨痛使他疼得几乎痉挛,脸上不断抽搐。
可他死咬牙关,一声不吭。
“那是你们的事,事没办成,就该把银子吐出来!”
齐王身边的张合插嘴道,却被齐王抬手制止。
“银子,我不要!”
齐王这句话让申必行一脸困惑,可他被巨痛折磨,说的话也开始打颤。
“事的确没办成,银子……”
申必行疼得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嘶,嘶,直吸冷气。
“银子我还可以再加两千两!”
齐王接着他这下半句话补充道。
张合完全不明白齐王的用意,瞪大了双眼,忙失声叫道:“这……,殿下,他们已经失手一次了!”
申必行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讲,看向齐王的眼神里,充斥着不解。
“阁下,你可以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
他话刚讲到半截,齐王脚上使了劲,疼得他几乎晕厥。
脸齐王连拍了几下他的脸,凑近他,对他耳语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听话,听本王的话!”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腿上一松,齐王已冷笑着转过身去。
“给他治伤,换身干净衣服!”
齐王丢下了这句话,径直走了,张合回过头用困惑的眼神看了一眼这浑身是伤的刺客。
他不明白齐王用意,可他也不敢不答应,只好应了一声,连忙几步跟上齐王。
这冰窖里的火把一拿走,立即恢复了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迷茫的申必行。
他到底要我做什么?
这一个晚上,申必行怕是难以入眠了,而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秦王李世民。
秦王府,长孙氏寝殿。
“哥哥,你快去禀报皇上,就说我的乐儿已被刺客劫走两天了!”
历来刚强的秦王妃已经哭倒,如同泪人一般。
长孙顺德一脸为难,极力劝阻她,“妹妹,这事不能怪秦王无情!”
说起秦王,她两眼冒火,“你说不怪他?”
偏在这时,秦王李世民已经进来,就站在她身后,插了一句:“你要是想害死乐儿就去禀报皇上!”
这句话犹如惊雷,使得刚才已软瘫的长孙氏立即站起,一脸怒容,嘴角抽搐了几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妹妹,你听我一句劝,一旦消息走漏,乐儿有死无生!”
长孙顺德无奈之下,两手一摊,只好替秦王说出这句话。
她听了这话,转过脸来,一双美目圆睁,不解的看着哥哥,神情惊惧之中,脸上现出迷茫之色。
他见她实在是不明白,深深叹了口气,补充道:“长安不是我们的地盘,到处是太子和齐王的眼线,消息一旦坐实,乐儿便成了他们的人质!”
“我不管!我只要我的乐儿!”
长孙氏依然不管不顾,披散了头发,撤泼打混,涕泗横流,疯狂撕打自己的哥哥。
而在一旁,板着脸,一直不发一言的李世民大吼道:“够了!”
长孙氏目光凶狠的盯了过来,手指着他,声音颤抖了起来。
“自我十四岁跟上你,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你战死沙场!”
李世民听了这话,本来严峻冰寒的脸上现出一丝柔和,无奈。
可长孙氏不依不饶。
“而今天下初定,本以为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哪知比之从前更是凶险万分,到如今,女儿都让人家……”
她话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悲恸万分,不顾体面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世民原本冰块儿一般神情,终于缓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公主被强盗劫走两天的消息传遍天下的后果?”
长孙氏一听他这样一讲,顿时整个人怔住了。
她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一旦名节有失,整个人如坠冰窖。
“那,那该么办?”
她顿时没了主意,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丈夫,眼前唯一可依靠的男人。
只见他依然那么神色淡定,在她的印象当中,好像从没什么事能够让他慌乱无措。
他并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极平静的语调吩咐她。
“我已经让候君集带了一帮好手去秘密搜寻!而你……”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微叹了口气,“让当晚在长乐殿值守的一干人等全消失了吧!”
他讲这话时略微神情一蹙,可也只是略一皱眉,这二三十个人的性命就此没了。
而长孙氏此刻一心记挂爱女,但凡妨碍自己女儿将来幸福的人,别说是二三十个,就算再多上十倍,百倍又如何?
当下她就恢复了冷静,神色一凛,那个不怒自威的秦王妃又回来了。
“好,臣妾这就下去办!”
说罢,她转身就走,两个贴身丫鬟紧紧相随。
那二三十个人的性命就此烟消云散。
看着妹妹远去的身影,长孙顺德忙过来参见秦王。
“罢了,有事直说!”
李世民已经极不耐烦的一挥手,后者俯耳过来对他一讲,他的脸上泛起疑虑。
“真的?”
“千真万确,只是没探听出太子对雷震交待了什么!”
秦王在皇宫中的眼线把白天,太子与钦天监雷震的事传递了出来。
可是李世民一脸困惑,自言自语道:“一个钦天监,能翻起多大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