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沈清燃有些担心的看着金成俊,金成俊脸上没有说什么表情,一言不发。
城外,竹林在清风中萧萧瑟瑟,声音清淡,江逾白纵身下马,在竹林深处站定。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一袭黑衣,戴着黑色的兜帽,背对着他战着,长风骤起,鼓起男子的黑袍,他整个身子都藏在黑袍之中,仿佛是隐藏在暗夜的一把长剑,就算是裹着袍子还是难以掩饰他冷冽如刀一般的气场。
“你怎么来了?”江逾白低声道。
“事情做的怎么样?”那人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且略带一些沙哑,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但是每个字都能让人听的异常的清楚。
“很快就能行动了。”江逾白回答。
“很好,为了尽快得到邵空宴的信任,我已经派了崇慕过去,他适合这样的事情。”那人说道。
“是。”江逾白点头,问道:“师父最近如何了?”
“自然很好。”那男子的声音明显冷了些,说道,“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教里面的事情就不劳烦你操心了。”男子的声音多了讽刺之意。
江逾白没有说话,他转身离开,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年的天下第一剑已经选出来,按照规矩,武林盟主将会宴请武林豪客,这一天,中原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齐聚武林盟大殿,江湖豪客可以相互切磋,谈论武艺,也可以把酒吟诗,秉烛夜游。听起来像风雅之事。
沈青燃却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只想出去看看有没有手工业作坊,她只想看资本主义萌芽,看看高中历史书是不是骗自己的。
但是她的父亲不允许,她只能跟着师哥来到了武林盟,武林盟大殿雄伟高大,侧面是一间庙堂,里面不是关公像,竟然供奉着魏忠贤的像,那些武林豪客纷纷上前参拜,就连沈青燃的父亲沈正岳都上前跪拜。
“阿爹,魏忠贤是好人吗?”沈青燃忍不住问。
“没有什么好不好人的,势大自然是好人。”沈正岳面无表情。
沈青燃有点疑惑,还没开口询问,就看见江逾白站在前面。
“逾白啊。”沈正岳连忙招手,江逾白信步而来,他身着一袭白衣,轻袍缓带,手中握一把长剑,他见到沈正岳,躬身行礼:“伯父。”
“逾白,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沈正岳环视四周,低声问道。
“已经安排妥当,请伯父放心。”江逾白淡淡道,他垂着眼睛,不看沈青燃和沈正岳。
“好。”沈正岳伸手拍了拍江逾白的肩膀,几个江湖豪客过来和沈正岳寒暄,沈正岳笑着应答,离开江逾白。
沈青燃想要跟上去,江逾白却拦住了去路,他脸上又带了笑意,躬身道:“沈姑娘,金公子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沈青燃翻了个大白眼,说道。
“我看沈姑娘和金公子情深义重,忍不住问问。”江逾白笑道。
“你怎么那么八卦啊?”沈青燃忍不住抱起手臂说道,“你不要以为你和我阿爹是故交好友,就可以随便和我说话。”
江逾白忍不住笑了:“姑娘的脾气倒是有意思。”
“昨天还叫我青燃,今天怎么就叫我姑娘了?”沈青燃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这个渣男,抱起了手臂说道。
“昨天是我唐突,惹姑娘不开心了,请姑娘赎罪。”江逾白笑道。
“那你就别唐突了,还是别理我了。”沈青燃又翻了个白眼。
江逾白抬眼,就看见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个人,江逾白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他低声开口了:“姑娘,江湖险恶,各派势力纷争不休,请姑娘保重自己。”
“啥?”沈青燃有点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你这句台词不是咱们这部小说里的吧。”
“姑娘可曾听说过阉党?”江逾白低声问道。
当然了,老子当年历史九十多分呢。
“是。”沈青燃回答。
“若是想要还天下一个清明,必须铲除阉党。”江逾白并没有看沈青燃,他转头扫了一眼那个坐在不远处的黑衣男子,那个男子站起身来,径直离开了座位。江逾白目光变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啊?”沈青燃抱着手臂。
“盟主。”沈正岳恭敬的向邵空宴行礼道。
“沈兄不必客气。”邵空宴笑着还礼道,他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沈正岳身边,伸手拍了拍沈正岳的肩膀,“我和沈兄其实也有一年多未见了,什么时候再到沈家喝酒啊?”
“只要盟主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沈正岳笑道。
“沈兄啊,你也知道,九千岁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吧。”邵空宴笑道“西域就是一块肥肉,这来来往往的商客,一旦掌握了西域,就是掌握了一块摇钱树啊。”
“那是自然。”沈正岳点点头。
“沈兄你的故人,那个刚刚取得天下第一剑的小子不就是西域人吗,西域镖局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请沈兄把他引荐给我,我们也能共同为九千岁效力啊。”邵空宴笑道。
“是。”沈正岳点点头,“我定当尽力,为表忠心,我们兄弟二人去为九千岁上香,九千岁虽然在天子身边,希望他也能知道我们的忠心。”
“好!”邵空宴叫道,“成俊呢,不如我们叫他一起?”
邵空宴身边的小厮连忙离开,不一会儿,金成俊就被叫到了二人身边,金成俊躬身行礼,跟在二人身后,往魏忠贤的祠堂中走去。
魏忠贤的祠堂异常的华丽,檀木制成的香案,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贡品,最中间放着一个红木盒子,里面放着九颗鲜红的如血一般的玛瑙。
祠堂中烛光摇曳,魏忠贤的雕像的影子落在了摇晃的帘子上,勾勒出一个有些虚幻的影子,他脸上带着圣贤特有的安静和慈悲,俯瞰着走入祠堂的两个人。
大奸大恶之人被供奉,善良之人,却早已经入土。
沈正岳嘴角浮现起了讽刺的笑容,当年他也是一个胸怀天下的年轻人,也就像是金成俊和江逾白那样大年纪,可是现在,他向着这大奸之人跪拜,甚至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说。
祠堂里的光异常的昏黄,邵空宴躬下身,在蜡烛上点燃了香,烟雾缭绕,白色的烟雾在空中留下不知道是什么的痕迹,沈正岳跟在后面,躬身点燃了蜡烛。
二人跪在像前,金成俊站在身后,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长剑,他那张俊美的,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沉静如水。
就在那一刹那,众人只感觉眼前烛光一跃,一道炫目的剑光骤起,那道光带着凛冽的杀气,直逼沈正岳脸上。
沈正岳一慌,拔刀格挡,只听一声巨响,沈正岳手中的刀竟然硬生生被那剑气削断。
沈正岳低吼一声,翻身而起,两掌交错,挡在胸前:“成俊,快走。”沈正岳大叫道。
金成俊站在沈正岳身后,垂着眼睛,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沈正岳的叫声。
接着,那剑光直逼沈正岳的脸上,这次沈正岳看清楚了,握剑的是一个少年,脸上带着青铜面具,手中握一把青铜怀剑,尽管这样,那怀剑却已经散发出凛冽的剑气,那剑气在空中凝成一把巨剑,直直斩向沈正岳。
沈正岳后退一步,双手在胸前运功,他内力雄厚,掌法更是天下一等一的精妙。
剑气和沈正岳的掌风交错,那少年后退一步,足见点在香案上稳住身形,他一击并未得手,反而被沈正岳的掌风逼的无法近前。
就在啊一瞬间,少年低喝一声,他显然发现了掌法的弱点,少年骤然而起,那身形几乎是化作一道剑光,丝毫没有顾忌的扑入那掌风之中,那掌风凛冽,撕破的少年的衣服,但是却一点也未伤及少年的身体。
这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缩骨术,金成俊暗暗惊叹,沈正岳一愣,掌风更密,可是为时已晚,那把看上去很普通的怀剑已经直逼沈正岳面上,沈正岳侧身躲过。
鲜血淋漓。
鲜红的血溅在了香案上,那些贡品上都沾了血迹,有血溅在了魏忠贤塑像的脸上,他那“大慈大悲”的脸看上去诡异而且凶恶,好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长剑贯穿的沈正岳的胸口,金成俊手中提着长剑,长剑还在滴血。金成俊面无表情,英俊的脸上沾满了鲜血。
戴着面具的少年落地之后又飞身而起,消失在了祠堂里面。
祠堂一片宁静,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有桌上的鲜血和倒下的尸体见证了刚刚有一场怎样的杀戮。
子杀父,弟弑兄,徒弟杀死师父,黑和白颠倒,像是这个时代。
“成俊,你真是个好孩子。”邵空宴依旧跪在地上,仿佛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盟主,我师父密谋刺杀您,为了维护武林的正义,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金成俊躬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