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靠在床头上,眼睛半眯着,看到我们过来,就立马有了精神。
虽然年事已高,但据竹山白说,爷爷的眼神听力都还不错,胃口也好,就是有时候倔脾气挺重。
老爷子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耳边和脑后还有零星的白发。我看北子又给老爷子后背垫了一块枕头。
“爷爷,昨晚睡得安稳吗?”竹山白坐到了床边的扶手靠椅上,“爷爷,看谁来了?”他让我站得近一些,好让老爷子知道。
老爷子看了我一眼,眼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摇了摇头。
“爷爷,这是阿骞,是小骞啊,您忘了?”
“喔,原来是阿骞啊,都长这么大了?”老爷子恍然大悟,“这么多年都没见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老爷子笑着拍了拍我的手。
随后他又转过头问竹山白:“竹铃那丫头呢,怎么没见她?”
竹山白给我们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她跟闫灵一起去市里办事去了。回来我叫她立马来看您。”说着,他拿出了那个盒子。“爷爷,这是景山老先生留给阿骞的东西,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
老爷子手有些颤抖,接过了那个盒子。
他仔细摸了摸盒子,嘴角忽然抽搐起来。
“往事犹新,往事犹新啊。”老爷子忽然感叹。
“阿骞,你过来。”老爷子对我说,把盒子递给了我。我有些迷糊,难道竹山白爷爷也不知道怎么打开?
“若是按照常规的方式打不开的话,为何不往反方向想一想呢?”
往反方向想?我把盒子倒扣过来,也没发现什么奥秘。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这时才发现,盒子反面的合页上,有一块小小的凸起。我用小指使劲按了按,没有什么反应。竹山白也凑了过来。
我又试着拨了拨那块凸起,突然“咔嚓”一声,一个银色的针状物体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我看向了老爷子,老爷子点了点头。
“这次,再试着打开吧。”
我大概明白了这个盒子的原理,刚刚弹出的那个东西应该是合页里的轴,没有了这个东西固定着,盒子自然可以从反面开启。那把黑锁就是个障眼法罢了。
我捏住盒盖,往相反的方向用力,盒盖咬得很死,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开来。
里面竟然躺着一本破旧的黑色皮质笔记本。
竹山白惊讶地“噢”了一声,我似乎从中听出了羡慕。
“这是你姥爷生前留下的笔记本。”老爷子对我说道,“拿出来看看吧。”
我将这个笔记本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意外发现盒底还有两件用旧报纸包起来的小玩意儿。
我先把笔记本递给了竹山白,自己将这两个东西外层的报纸层层剥开来。
一件,是一块三角形的花纹玉片,雕刻得极为精巧。另一件,竟是一枚白玉做的小印章,大概只有矿泉水瓶盖那么大。
我小心地将这枚印章捧在手里,我从未见过如此洁白透亮的玉石,上面是一些浮雕的云纹饰,转角极为柔和。
我将这枚白玉印章翻了过来,底下刻着三个融合在一起的字,我使劲辨认了一下,大概是这三个字:
落,霜,阁。
“落霜阁?”我有些疑惑。“这是个地名吗?”我问。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民间组织。”竹山白将笔记本放回到盒子中。
“组织?什么组织?”
“如果说是百年以前,我们可能会知道这具体是个什么组织。但是二十世纪的动荡,毁掉了落霜阁一大半的资料,仅有的一点,就在景山老先生的手里。”
“目前来看,落霜阁有一个最重要任务。”
“什么任务?”我问道。
“寻找在战乱中流失掉的画卷。”
“那,入画……和落霜阁有关系吗?”
竹山白笑了笑说:“据我目前的了解,只有落霜阁的人才可以入画,其他人都做不到。”
“那……我也可以入画,那我岂不也是落霜阁的人?”我疑惑道。
“那当然了,你可是景山老先生的孙女,”竹山白说这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而老先生,便是上一任落霜阁的阁主。”
竹山白看我越听越呆,拿了把椅子让我坐了下来。
“既然他把这枚印章也给了你,”竹山白顿了顿,“你就是现在的阁主了。”
我觉得我这两天脑子接受的东西有点多,对他说的话都有些麻木了。
等等?什么?阁主?这怎么又转到武侠小说的风格去了?叫阁主也太中二了吧?我不接受,我拒绝。
“这玩意儿还带世袭的?”我摇了摇手中的印章?“这怎么还有点当皇帝内味了?那要这样说,我拿的这个,还是个传国玉玺?”
老爷子被我逗笑了。只有我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那个,山竹哥,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会儿。”我有些颤抖地站起来。
“也好,阿骞,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竹山白把笔记本拿起来给了我。“你先去竹铃的房间睡吧,顺便看一看老先生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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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竹铃姐床上,看了姥爷笔记本的前半部分,刷新了我对姥爷的认识,也大致理解了竹山白的话。
姥爷1930年在上海出生,父亲是上海滩内一家艺术馆的馆长。19,20世纪社会动荡不安,国土履被侵占,大量艺术作品流落到了海外。
姥爷的父亲,也就是我太姥爷,是当时落霜阁的在任阁主,他在上海开了一家艺术馆,表面上是卖西洋艺术作品为生,实际在暗地里打通人脉,调查着古画的流动与去向。
姥爷出生那年,战争爆发。举国抗日之时,落家因父亲在租界有点关系,得以留在上海安身。可随后,姥爷的父亲被汉奸出卖陷害,不幸离世。姥爷从小由父亲教导,深知落霜阁的责任与使命。
可是在战争年代,信息的传递和今天相比显得极为困难,阁内众人更是分散在全国各地,乃至全球,难以联络。
姥爷学习很优秀,大学主修的是物理。姥爷又被派去大西北做知青。之后的十年,他靠着战争中父亲仅存的一点笔记资料,通过书信的方式,也只找到了落霜阁部分人的下落。
姥爷一生没有子女,而我,姥爷在我小的时候就给我讲过,说我是他一个朋友的小女儿,他那位朋友在一场车祸中不幸遇难,才将我托付给了姥爷他。这么看来,姥爷的那位朋友,也应该是阁中之人?
关于这位朋友的事情,姥爷也再没有透露其他的信息,连是男是女都没有告诉过我。在笔记里我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