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仇斩钉截铁的一声大喝道:“我断言这字据定是假的。”
华老爷子等人听到他如此说,都是一惊。
在场众人也都奇怪,这少年连字据都不曾见过,怎的就能肯定这字据有假?
都觉得这少年情急之下可能要开始胡说撒谎了。
冷骨等人听他如此肯定,则脸色深沉,童柏童青二人也是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墨仇还盘腿坐在地上,他一直在看着冷骨等人的表情,此刻见他们一脸肃杀,心下大定。
便在此刻童柏脸色一变,哈哈一笑对着墨仇道:“素闻墨家的新起之秀墨仇,乃是墨家三百年不遇的奇才,今日一见果然见面不如闻名。连华老先生都承认这字迹是伍庄主的,难不成你比华老先生对伍庄主还要了解么?你连字据都没看,便一口断言,岂不是信口雌黄么?”
墨仇等他说完,轻蔑一笑道:“不知二位贵姓?你们来了这么久,连自家姓名都没报过,既然是伍庄主故交又何必遮遮掩掩?”
童柏听完一笑道:“那字据之上写的清清楚楚,华老爷子已经看过,我们兄弟自然便是童柏童青。”
墨仇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抢着道:“谁能证明你们就是字据上所写之人?”
童柏正要回答,墨仇再度抢断他的话头道:“且不说你们无法证明你们便是童柏童青,因为现场无人识的你们二人,就算你们是童柏童青二人,我再问你们,你们何时与伍老爷子相识?你们说与伍老爷子是故交,那么必定对于伍家上下十分熟悉,那我且问你们这伍家几口人,分别都是谁?伍老爷子生前为人低调,韬光养晦极少与人有来往,就连华家也是极少走动,怎的就有了你们这一家的忘年之交?”
他一口气问出这些个问题,每个都一针见血,童柏童青被问的顿时呆立当场。
他们只想着隐瞒身份,扣住华汐玥是为了即便华盛文不认账,有华汐玥这个筹码也能将画要走。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墨仇偷袭之下,将人救走,导致他们没了筹码。
此刻已经很是被动,硬来又讨不到好处,具体办事之人是夜枭,夜枭也只管杀人,哪里还弄清楚他们家祖宗八代,他们三人就更不知道了。
此刻被这小子一问,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冷骨是老江湖,见状冷哼一声道:“看来这墨家人嘴上功夫比手上功夫硬,我们何时与伍家结缘与你何干,对伍家上下熟不熟悉也不代表我们与伍家的交情便是假的,这字据在此,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并且已经验明真假,若是你们所谓正派想要耍赖打诨,以多欺少,今日我们确实不是对手,华老爷子若是想将这吴道子真迹据为己有,以华家的威势,我们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你华家如此霸道,连故友都杀,将他人家传之宝据为己有,恐怕你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吧?”
他这几句话说的极为恶毒,无论天下正派还是华盛文,自然是要在意颜面的,他如此说话,就如他们被华家欺负了一般,华家人倒成了杀人夺画的真凶。
这样的帽子华家当真是吃不消的。
果然他一如此说,华老爷子面如死灰,胸膛起伏显然是气急。
墨仇已经可以将此事来龙去脉推测个七七八八,“啪啪啪”拍了几下手掌,淡定开口道:“当真精彩绝伦,只要有你八大王的地方,当真处处都是大手笔。你且听我讲个故事,看我这故事说的好不好。”
不等冷骨回话,墨仇继续开口道:“这二位童家兄弟,我没见过也不曾听闻,但今日看你堂堂天玄教护法都要来鼎力相助,自然他们二人在天玄教的地位也不低。刚才那副血画,我虽然不懂字画却也看得出来,二位不仅画画水准一流,这书法的造诣必定也不弱,伍老爷子怀璧其罪,不知怎样走漏风声将自己有这么一副吴道子真迹的消息穿了出去,既然是爱画之人谁又不想拥有,于是便有人起了歹念,本来是要硬抢的,却又发现这画不在紫云庄,已经交给华老爷子保管,这歹人便心生一计,便是自己伪造字据,再将伍老爷子一家杀得干干净净,这样就死无对证,这些恶人也就能拿着假冒的字据前来索要,还理直气壮,当真是恶毒得很。不知道我这故事说的对不对?”
冷骨听他说的丝毫不差,心下暗暗佩服。虽然说的不甚详细,但大致便是如此,事情原本是是紫云庄的一个下人因为犯了错,被伍老爷子责骂了几句,又知道这伍老爷子家传之宝极为值钱,便放出消息说自己能够将这画偷出来,在黑市已经报了价格。
童柏童青自然对于各国黑市有关这绝世真迹的画作格外留心,得到消息之后欣喜若狂,联系到此人之后,发现已经晚了,伍老爷子已经将此画放在华府保管。
买画不成童柏两兄弟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绝世珍宝二人日思夜想也要搞到手。
硬抢肯定很难,这华家在周国甚至在五大国地位都极高,并且华府也有高手坐镇,也不知道这画放在哪,若是贸然出手,即便成功估计也难逃每日每夜的追杀。
于是两人就定下计策,杀了伍家全家,这个倒是容易的多了。
他们二人最是擅长模仿,于是便由童柏执笔,伪造了这张字据。
这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伍老爷子的字绝不逊于华盛文,但偏偏这童柏在模仿方面天赋极高,过目便可还原,不仅是形似,居然连笔法与神态都能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他们才敢将字据拿出来,即便拿出伍老爷子的亲笔书信来对比,也绝对不差分毫。
那夜,童柏童青和冷骨根本没有进去那紫云庄。
只是去杀几个文人,夜枭带人便料理了干净,他们则在庄外等。
哪知道夜枭进去没多久就有一女两男去叫门,其中一人似乎是随从。
童柏他们正愁找不到替罪羊,便将计就计将这几人引到庄里用迷药迷晕之后,杀了那随从,造成打斗而死的样子。
再把伍老爷子夫妇与剩下两人放在一起。
次日他们藏在人群之中要看这事衙门如何处理,可别坏了他们的好事,杀人毕竟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拿到画作才是他们要的。
所以他们很小心,哪知道那一男一女竟然自报家门,一个是华盛文的孙女,一个是儒家后起之秀。
这可真是歪打正着,华盛文的孙女是嫌疑犯这杀人动机都找好了,自然是受她爷爷主使,杀人灭口以后将画作据为己有,他们要做的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于是干脆就一路尾随到了应天城,将她二人抓了起来。
后面的事情便是大闹飞云楼了。
在场所有人听他说完,再按照天玄教往日的行径都觉得此事大有可能就是如此,都觉得这天玄教简直无耻至极。
但虽然事实如此,冷骨却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哼道:“哼,墨家的人不好好修炼,改行说书了?证据在哪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杀人?在现场被抓个正着的正是这华家的大小姐与你们自诩正派的儒教高徒,与我们何干,我们只是来给童家兄弟讨个公道,快快将画拿出来,今日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总要讲个“理”字。”
众人又是陷入一阵沉默。
是啊,如今死无对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人家手里还有张字据,也算是有证据。
众人心想今日这副画作算是保不住了,还可惜了华家的名声,当真就毁在这天玄教手里了。
墨仇出现以后,他便知道那黑衣人一直在盯着他,另外至少还有三股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体。
第一个自然是华汐玥。她心中甚是迷惑,她太熟悉了,刚才被那人抱在怀里分明就是六年前一般的感觉,定然是他回来了,她日思夜想不可能会错的,为什么他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还有一道来自独孤音落,她目光如炬,始终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总觉得这个人与那人有相似之处。
另外便是方云山与秦飞鹤。他们本就怀疑墨仇就是楚清欢,但刚才墨仇表现出来的战力与那晚在落英街相差太多,虽然童柏修为高深,但三招就落败,这样的水准放在那晚的落英街绝对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他二人本来觉得找到了两人的关联,如今又有些心里打鼓。
秦飞鹤心想:“难道他发现了方云山?不会啊,每次方云山出去跟踪都不会真面目示人。”
方云山也是一肚子狐疑,只能再继续观察下去。
墨仇听冷骨说完,看见南宫羽也到了华盛文身边,心下大定,便知道是时候了。
他打破沉默道:“事到如今你们除了那张字据便再也没有其他证据,你们咄咄逼人就是仗着手中这来历不明的字据,今日既然众多英雄在场那便要把这事情弄个清楚,看看到底是你这天玄教作恶多端还是华老先生一家巧取豪夺。”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说来说去便是只要证明你手中的字据是真是假便可以真相大白了,不是吗?”
他这话对着童柏问的。
童柏仿佛不屑与他说话冷,哼一声道:“字据已经由华老先生鉴定,怎会有假,这伍老先生的书法你以为说仿造便能仿造的么?”
墨仇听他说完也不着急,慢悠悠的道:“华老先生的鉴定自然很准。不过,即便他与伍庄主是故交也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还有一人,若是让他来鉴定这字据真假的话,在场各位定然不会有人再有异议,那时候便真相大白了!”
冷骨不耐烦道:“你这小子最大的本事便是故弄玄虚。不要再浪费时间,确凿还想要抵赖么?世上哪还有人比华老先生的鉴定结果更让人信服?”
墨仇正要说话,飞云楼院子入口处一阵喧哗,一个高亢的声音道:“当然有,我给你带来了。”
人群一阵骚乱,只见入口处一人当先进来,正是孙天罡。
他身后跟着一个六十左右的老人,须发皆白。
身后还跟着钟言,钟言身后则是全身铠甲武装到牙齿的军士足有百人。
这便是应天城的最强战力城防军,除了城主,只有皇室可以调动。
转眼间将这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却没有看见风九龙。
说话之人正是孙天罡,只见他一身华服,像是周国的皇家专用的服饰。
他们站定之后,孙天罡看着冷骨几人道:“刚才本欲来给华老爷子拜寿,没想到有人说伍老先生一家都被杀了,还是华家杀的人,这不是痴人说梦么?哪里来的恶人,我定要他有去无回,这是欺我周国无人么?”
冷骨见这人威势知道必然是周国权贵。
但他也不慌张,慢慢道:“怎的?周国又要仗势欺人了?我们有证有据,即便你是官家,也不能说我们痴人说梦吧?”
孙天罡一声暴喝,他自小出生便高人一等,这种气质不是所有人都有的,一喝之下更是威势惊人。
只听他道:“住口!我不管你是谁,你可认识这位老人么?”
冷骨等人,特别是夜枭在这老人进来之时便感觉有些面熟。
此刻童柏童青和夜枭心里也一直打鼓,因为这人与死去的伍行之竟有几分相似。
童柏看了夜枭一眼,此刻这回答至关重要,这人若是伍行之的兄弟,自己等人又不认得,那岂不是又要被他们诟病说自己根本不是伍家至交。
此刻被这人一问,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作答了。
童柏脑子转的飞快,四周死一般的沉默,仿佛所有人都在等他作答。
终于童柏开口道:“不要再故弄玄虚,我们与伍家交往之时,也只是一年见几次而已,并非所有伍家人我们都认识,你们无非是想证明我们与伍家不熟,但这理由似乎有些牵强了吧?”
华盛文竟然已经站起身来,看着那进来的老者。
那老者也朝着华盛文走了过去。
华盛文十分激动,一把握住那老者的手,老泪纵横,道:“行之,你是行之,你没有死,真好,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