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一辆马车在海鸥酒馆门前缓缓停下。
“在这等我们。”路易斯从马车一跃而下。
“没问题，你们付了足够多的钱。”
“直到明早之前，我可以载你们去威斯帕尔任何地方。”
马车司机不断朝手上哈气：“不过你们尽量快点，以免我冻死在这……”
“我无法向你保证，但你可以先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着。”
“好吧好吧，谁让你们给的钱多呢……”
一旁的华顿已经迫不及待了：“路易斯，能不能快点？万一嫌犯跑了怎么办？”
“放心，他跑不了，也没地方跑。”路易斯摇摇头，“这里对他而言就是最安全的。”
说完，路易斯压低帽檐，率先走进海鸥酒馆。
“大侦探办案都这么有自信吗？”
华顿小声嘀咕着：“可你明明是个高级侦探，随便一个案子都能赚到不菲的佣金，马车费居然还要我付……”
酒馆内喧闹一片。
疯狂的酒鬼们借着酒劲，扯着嗓门，音量都快把房盖掀飞了。
“真吵啊……”路易斯自语道。
“哈，这就不错了。”
华顿干笑几声：“毕竟这里是红瓦区，至少安全能得到保证。”
“如果咱们去的是河谷区和莱斯区的酒馆，说不定还能听到几声枪响……”
两人走向吧台，华顿唤来酒保：“两杯黑啤酒。”
“不，改成三杯。”
路易斯望向角落的桌子。
卡斯帕正眉飞色舞的和一群人打着牌。
两人目光相交，路易斯端起酒杯示意一下。
卡斯帕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两位警官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卡斯帕认出了路易斯二人。
“问你一些问题，请坐吧。”
相比在公寓时的慌张，卡斯帕现在显得平静了不少：“我下午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那件谋杀案和我无关，你们找错人了。”
“这点我相信。”路易斯点点头。
“但我好奇的是，你和巴特干的那点非法勾当，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说什么？”
卡斯帕万万没想到，路易斯会知道这件事，一下愣住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卡斯帕慌张否认。
一旁的华顿也深感疑惑。
什么？
卡斯帕和酒馆老板巴特在从事非法活动？
看到卡斯帕的表情，路易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微笑道：“不用掩饰了，我猜现在巴特应该正在某个地方清理证据吧？”
“你……”
卡斯帕张着嘴，仿佛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易斯没有回答，目光环顾一圈，如果巴特在酒馆，按理说早该出现了。
于是他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想，而后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继续回去打牌。”
“而我们将去调查你的案子，趁巴特还没清理完证据，应该很快就能破案。”
卡斯帕脸色有些难看。
算算时间，巴特现在还在处理那座水晶像。
现在赶去现场，应该能把他抓个正着。
他不确定路易斯掌握多少信息，是否知道巴特在什么位置……
但他不敢赌。
“实话说，我对你们的事并不关心，如果你愿意和我们聊聊，巴特也会有充足的时间清理证据。”
路易斯注视卡斯帕片刻，露出笑容：“你应该更喜欢这个选择。”
卡斯帕表情不断变换，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们问吧。”
“四天前的晚上，你在哪？”路易斯问道。
“我就在这，海鸥酒吧。”卡斯帕答道。
“和下午的回答一模一样，但你肯定隐瞒了一些东西。”路易斯毫不避讳的说道。
“你必须说清楚你在这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要是都告诉你，不相当于把证据都给你了？”卡斯帕不断摇头。
路易斯笑容瞬间消散，冷着脸说道：“你没有选择，如果你不说，我们转头就去找巴特。”
卡斯帕紧握酒杯，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他不信任这两个人，但他必须要给巴特争取时间。
只要巴特能把证据都清理掉，他的话就不足以被当做供词。
希望巴特能抓紧时间，趁他们抓人前，把证据都销毁……
卡斯帕将啤酒一饮而尽，而后说道：“我没骗你们，四天前的晚上我真在这，和巴特商讨如何把那座水晶像卖出手……”
“原来莫顿爵士的水晶像是你们偷的！”华顿大吃一惊。
这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一起特大盗窃案，窃贼作案手法极其高明，警局至今都未能找到任何线索。
没想到……
那个窃贼就在眼前！
华顿几乎忍不住想要把他捉拿归案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卡斯帕当然不会承认，他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所以你是个手法高超的小偷，而巴特是你的销赃人？”路易斯玩味问道。
听到他的话，卡斯帕表情一滞，顿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这两个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刚才的话全是诈他的！
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了。
否则只要按着水晶像这条线索查下去，应该不难逮到巴特……
“只有比较贵重的东西，我才会出手。”卡斯帕神情苦涩。
“继续说吧，小偷先生。”路易斯笑道。
卡斯帕见他们没有抓人的意思，这才稍稍放心。
他唤来酒保，又要了一杯啤酒。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那座水晶像体积较大，价值珍贵，所以很难卖出手。”
“四天前的晚上，巴特把我叫到这，说他遇到两个不太靠谱的买家……”
听着他的陈述，路易斯表情不变，心中不断思索。
看来卡斯帕的确和谋杀案无关，这个小偷……
不，或许应该称他为大盗。
能把一座近两米的水晶像轻易盗走，且没留下什么证据，这已经不能用小偷来形容了。
下午审讯时，卡斯帕极为慌张，曾一度让路易斯怀疑他是凶手。
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担心警察查到了水晶像的线索。
不过随着审讯他才知道，警察来公寓是为了另一个案子，和水晶像完全无关，于是他的紧张便逐渐消失了。
嗯，和他的反应都能一一对上。
尽管没见到巴特，无法印证供词，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你和死者熟吗？”路易斯问道。
“你指的是房东怀特？还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我和她根本不熟，不然怎么可能连名字都不知道？”
“实话告诉你们，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座公寓到底住了几个人……”
“因为‘工作’原因，我得尽可能避免和人接触，不然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怀疑。”
卡斯帕表情无奈，作为一个职业盗窃犯，他注定不可能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之所以会选择那座公寓居住，一是租金不贵，离海鸥酒馆不远，二是那里的住户较少，这正和他意，因为他不希望引人注目。
除了房东怀特，其余几位邻居他一个都不认识。
但这个答案显然无法让路易斯满意。
“那你至少和她见过面吧？”
“仔细回想一下，你无意间遇到她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
“倒是见过面，但次数也不多……”
卡斯帕仔细回想着，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
“大概半个月前，我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公寓门前争吵，但由于走的匆忙，我没听清他们说什么……”
路易斯顿时来了兴致：“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我没看仔细，大概比我略矮一点，相貌普普通通，留着两撮小胡子……”
路易斯连忙叫来酒保：“有铅笔和纸吗？”
华顿好奇的在旁边看着。
只见不到十分钟，路易斯就画出一张人像。
“是不是这个人？”
“嗯……”卡斯帕摇摇头，“不太对，脸要比这瘦一点，胡子也没那么长……”
路易斯根据描述快速修改着。
对于他的画技而言，这不算什么难事。
“现在呢？”路易斯展示着画像。
“差不多了，应该就长这样。”卡斯帕点点头。
毕竟只是无意间撞见的，所以他的记忆也没那么深刻。
“不愧是罪犯画像师，这么短的时间就画出了嫌疑人的画像！”
见识到路易斯的画技后，华顿对他更加钦佩了。
有谁能把侦探工作做到极致的同时，还能兼具如此专业的画技？
至少华顿可以肯定，在威斯帕尔，路易斯是唯一一个。
甚至，可能在整个王国都是绝无仅有的。
“除此以外，你还能记住什么吗？”
见卡斯帕摇头否定，路易斯将画像收好，戴上灰色八角帽。
“那就不打扰你了，小偷先生，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哦对了。”
“酒钱你来买单。”
在卡斯帕错楞的眼神中，路易斯转头走去。
“我们不抓他？”华顿小声问道。
毕竟卡斯帕是水晶像盗窃案的罪犯，如果能抓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我们没时间浪费。”路易斯沉声道。
“想给他定罪需要证据，现在去找巴特已经来不及了，估计那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那就这么放过他了？”华顿还是有点不甘心。
“公寓谋杀案更重要。”
打开酒馆大门，路易斯向后回望一眼。
“而且我总觉得未来还会有用到他的地方，所以就先这样吧。”
“我懂我懂，你们侦探总是非法入侵民宅，所以需要认识个会开锁的人对吧……”
华顿说完，又补了一句：“但我事先跟你说好，我最近会盯着他的。”
“如果他再敢盗窃……我可不会给你面子。”
“当然，这是你的工作。”
“如果他继续行窃，被抓也是活该。”
两人上了马车，路易斯将第二个嫌疑人的地址交给马车司机后，继续说道：“但你很难抓到他的把柄，今天过后，他应该会收敛不少。”
“说的也是……”
华顿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
“你到底是如何发现卡斯帕和巴特，在从事盗窃工作的？”
“我并不知道，一切只是猜测。”
“猜测？”华顿疑惑。
于是路易斯解释道：“下午审讯卡斯帕时，他曾多次提到过海鸥酒馆，当时的情况急需他为自己寻找不在场证明，以此摆脱谋杀嫌疑……”
“而他确定，这间酒馆的老板巴特可以为他作证。”
“当时他神色慌张，尤其在被问到职业和生意时，紧张更是放大数倍。所以我猜，他应该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非法行为，再结合他和老板巴特的关系，就有了大致猜想……”
“只是我无法确定他们从事的非法行为，和谋杀案是否有关，这也是我来见他的目的。”
华顿一脸惊愕：“仅仅通过一场审讯，你就知道了这么多事？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路易斯轻轻摩擦着左手掌心，轻声答道：“通过观察。”
“他们的面部表情出卖了一切。”
通过魔眼，路易斯能轻而易举的观察到别人的表情变化。
哪怕再细微，也躲不过魔眼的超凡视觉。
卡斯帕阐述不在场证明时的从容，提到与巴特是否认识时的担忧，对自己‘生意’的惊慌……
如此种种，再加上简单的思考和推理，便足以得到一个出入不大的答案了。
华顿依然沉浸在震撼中。
他对自己最自信的，就是敏锐的观察力。
审讯时他也全程在场。
除了觉得三位嫌疑人有古怪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可路易斯却通过观察，再结合推理，得到了这么多有价值的信息！
这就是真正的大侦探吗？
他到底经历过多少案件，阅读了多少书籍，才积累了如此丰富的经验？
华顿忍不住看向路易斯。
从今天起，我一定要跟着他用心学习。
只要能学到他一半的本事，我就能成为全威斯帕尔最厉害的警察了！
路易斯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看到目的地后，微微摇头。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