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陆议的眼前终于出现了舒城的城门,但那扇代表着希望和安全的大门此刻却是始终紧紧的关闭着的。好在此时城楼之上传来了堂兄陆尚的声音:“议弟,这是怎么了?”
“我……我们中了埋伏,飒伯父、邓叔叔、阿蒙……他们都死了……快开城门,放我进去、放我进去……”骑在马上,陆议绝望的大声叫喊道。“你……不要急……伏兵有多少人?”陆尚从城上传来的声音虽然也有着无法抑制的惊慌,但却似乎并不焦急。
“五个……不对,是六个……尚哥哥,求求你,快开城门啊!”陆议一边说着,一边控制不住的回头望去。果然在他的身后,一骑红影正引领着那裹挟着无边死亡气息的漫天烟尘,迅猛无比的向自己扑来。
“敌军步骑大至,全体弓手待命……”城上陆尚的声音依稀可闻,但却依旧没有下令打开城门。不愿坐以待毙的陆议试图调转马头,高举手中的佩剑,准备迎着自己恐惧冲杀过去。但眼前的胯下的“苍鸿”似乎也被那扑面而来的杀气所震慑,突然前蹄一软,竟绊倒在了城外被填得坑坑洼洼的壕沟之中。
被自己的战马压住无法移动的陆议,努力的支起上半身,却只见那骑着白色战马的孙策已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而其手中的长弓已然拉至满弦,蓄势待发的箭矢闪着骇人的寒光。“母亲,孩儿不孝,只能来世再与您相见了!”而就在陆议心中无助的悲鸣声中,孙策手中的长弓一振,城头之中随即响起了一片惊呼:“敌将竟能射穿木盾……”
在城头稀稀落落的箭雨之中,孙策带着笑意看了一眼连人带马倒卧在面前陆议,随即扬长而去。此时乖巧的“苍鸿”努力挣扎的爬起身来,痛苦的趴在满是泥水和死尸的壕沟之中,看着那马驹满含着泪光、似乎还在表达着歉意的眼睛。陆议支撑起酸痛不已的身躯,摸着它的鬃毛小声说道:“你、我今日若得不死,此生定不相弃。”随即登上一旁的土坡,艰难的向城上跑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陆议竟一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城上。陆尚虽然第一时间迎了上来,但眼神之中却满是埋怨和不忿之情,更用颇不客气的口吻问道:“飒伯父的援军呢?三百吴郡兵呢?都完了?”
“是!下面就就看你们庐江支的了!”此时陆议的心中已然没有了悲哀,反倒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回复道。随后挤开城上焦虑不安的兵卒,爬上自己早晨待过的箭橹,无力的坐了下来。由于位置较高,此时他虽然坐着,却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城下袁军整顿军列、准备攻城的景象。
打着“桥”字旗帜的袁术军占据了早晨刘勋所部出击时的位置,重新竖起的巨大木盾后方,陆议看到了一列列扛着云梯的步卒正整装待发。而在这庞大军阵的最前方,身披红色披风的孙策已然纵身下马,正与一员满身甲胄的将佐交谈着什么。虽然并不认识,但陆议推测那人便是袁术麾下统领“兖州军”的大将桥蕤。
孙策与桥蕤交谈了片刻之后,便转身面对舒城解下了自己身后的血红披风,随即四个方才在林中便跟随他的少年骑士也滚鞍下马,为其卸下身上的甲胄,换上攻城轻兵的皮质护具。
“不会吧!他打算一个人攻城?”、“这厮怕不是个疯子!”就在城上的守军议论纷纷之际,孙策已然在自己左臂套上一面圆盾,右手接过一张轻弓和两满壶的箭矢,原地蹦跳了两下之后,向着城楼的方向缓步走来。那四个少年骑士也各自背上四柄环首刀,手持大盾、肩负着一架云梯紧随其后。
“撤去木盾……”指挥守城的陆尚见状,面沉似水的紧握长弓走到一处自己常用的射位之上,将十支雕翎箭倒插在面前。当守城军卒艰难的将陆尚面前厚重的木盾移去之时,陆议清晰的看到其中一块之上竟破开了一个可怕的裂口,想来便是方才被孙策射穿的。
“吾乃怀义校尉孙策。今受命来取庐江。开城免死,负隅必亡。”信步前行的孙策大声对着城上的守军喊道。其身后的四名少年也跟着和道:“开城免死,负隅必亡。”随即整个袁术军的阵列之中也齐声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之声:“开城免死,负隅必亡。”
眼见身遭的兵卒无不面露惊恐之色,又气又急的陆尚不顾孙策尚在一百五十步之外,全力将手中的长弓拉满。随着其一声“着箭”的怒吼,一支雕翎箭犹如破空的流星般直奔孙策的面门射去。
陆议虽不敢奢望这一箭能射中在他心中宛如魔鬼一般的孙策,但也以为他必定要狼狈的腾闪挪移一番。可没想到的是,孙策毫不在乎的继续笔直的朝前走去。直到箭矢距离自己的眉心只有咫尺之间时,才猛的侧面避过。眼见孙策躲得如此漂亮,袁术军中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喝彩之声,而城上的守军却是哀声连连。
陆尚向来在弓术之道颇为自恃,本以为这一箭怎么也有七八分把握,却不曾想到在孙策眼中竟视若无物。羞愤交加之下,连忙从地上取出第二支雕翎箭,朝着孙策的胸口射去。可惜这一箭的力道稍差,孙策待其飞到近前之际,竟抬起左臂的圆盾,轻松的将其磕飞。然后对着城上的陆尚轻蔑的摇了摇头。
“尚兄,他在有意激你,不可上当啊!”眼见陆尚愤懑的又从地上拔起第三支箭,早已在箭橹之中站起身来的陆议连忙大声提醒。
“陆尚,汝岳父徐琨乃吾之表兄。看在他的面上,我且受汝三矢。”不知道是听到了陆议的话语,还是早已有此打算。孙策大步向前走来的同时,指名道姓的对着陆尚喊道。
“好啊!”陆尚看了箭橹上的堂弟陆议一眼,重新平稳了心神之后,坦然对着城下的孙策应道。但手中的却悄然将第三支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现两矢已空,汝若无心再射……”已然走到城下百步之内,孙策正欲劝降,突见陆尚把手一抬,一支雕翎箭便直扑自己的腰腹而来。而就在陆尚以为这一箭十拿九稳之际,孙策突然身形一矮,竟突然单膝跪倒,用左臂的短盾正面硬接住了陆尚射出的冷箭。
“陆尚,现在三矢已尽!”孙策缓缓的放下了手臂之上的盾牌,对着百步之外的陆尚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射死他、射死他!”连续三箭射空的陆尚此时已是信心全无,只能对着身旁的弓手大声咆哮道。但就在城上的弓手齐刷刷的从木盾之后,站起身来准备瞄准孙策之际,却发现其早已踪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