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过医院，邱海心本想直接回家，最后还是倒回来，停在住院部大门旁，一个人坐在车里，夜色下望向五楼的那扇窗户。邱老爷子的话他还记得，或许是时候该把话讲开了，这样，她好过，他也好过。
没乘电梯，拾阶而上的空当，邱海心简单的组织下待会要讲的话，免得，到时候不知怎么开始话题。
莫少卿还没睡觉，护士刚刚查完房。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赵宣，老爷子早就和柳雅兰回去了。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抬头就望进邱海心眼中，面上有诧异有欢喜，抿着唇紧瞄着人。
赵宣没有想到邱海心这么晚还回来，尊敬的打完招呼，出去，随手关上门。
床头柜上的水果很新鲜，邱海心挑个蜜桔，剥好，分一半抛给莫少卿，便自己一片一片品尝。
现在的气氛很微妙，莫少卿接过桔子，不敢吃，一双星眸几分探究，锁住邱海心微微低下的侧脸，嘴角嗫嚅几番，最后还是不着一语。
两人谁也不先说话，空气里一片冰凉，静谧的让人害怕。
吃完最后一瓣桔子，邱海心抬眉，凝视莫少卿那张太过相似的脸，眸中没有一丝波动，淡淡的，像是浓墨夜色，掩藏去一切情绪。
这样的邱海心让莫少卿的熟悉，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情。桔子还在手中，可他早已经猜到有些东西他快要抓不住了。
“以后叫我姐姐，按辈分，本该如此。”朱唇轻启，话却不是她刚刚排版好的，嘴中苦涩，邱海心还是一溜儿的说的顺畅，“当年，是我在明知道你父亲已婚的情况下追求你父亲的，还甩了手段让你母亲误会我和你父亲有染，当然，你父亲的死也与我有关。换句话讲，就是是我害死了你父亲。而你母亲的死虽然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但也多多少少与我有牵连。所以，你应该明白对于我，应该有什么样的感情才是对的。同样，我也是。”
不长不短的一段话，邱海心公式化的讲述不带一丝情感，却让莫少卿觉得掉进了冰窟，身心具寒。他早就知道这些，从周围人含沙射影的话语中拼凑的出。可真正亲自听见却是另一种感受，他的感情被否定，还被要求必须割弃，而原本的两个人只能变成不可相容的敌人，并更加远离。无力，痛苦和不甘充斥心田，血液涌上头，莫少卿喉间腥甜，甩开手底的桔子，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扣住邱海心的肩头，狠狠撞上墙头，红透一双美目，怒火燃烧其中，嘶声力竭的狂吼。“姑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明明也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拒绝我，为什么！”
“莫少卿，你清醒点，我不喜欢你，从来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你父亲，莫志成！”后脑勺磕在墙上，邱海心觉得晕眩，莫少卿的钳制太紧密，她开脱不来。
“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要在两年前的冬天跟我说爱我，还给我期望，任由我对你暧昧，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吻砸下，包裹着怒气，肆意的掠夺津甜，莫少卿还觉得不够，他要证明，证明他说的话，手绕开反制而来的胳膊，一路往下，拉扯开邱海心的裤腰，整个人压上去，“姑姑，你还是会回应我，你是爱我的，爱我的！”
在邱海星眼里，莫少卿是个乖小孩，做事从不会越轨。抬手，邱海心一巴掌扇过，实实在在打在莫少卿的侧脸，反手扼住脖颈，逼着莫少卿与她正视，“莫少卿，如果你不是莫志成的儿子，现在，我就可以拧断你的脖子，为你刚才做的事！”
邱海心是真的下了狠手，莫少卿的脸色在她逐渐收紧的指节里变得红紫，也没停手。她要的是莫少卿低头，选择放弃，只是莫少卿眼里的倔强和不妥协，让她想狠又很不下去。撒手，邱海心撇开眼。
人与人的较量永远是谁先退怯，谁先输。
吸气，呼气。莫少卿后退一步，眼神里的倔强在重拾空气的那一刻消逝，自嘲的眸中尽是难言的伤心和悲哀，嗓子哑了，说起话来也是吃力，咝咝的挤不出喉咙：“原来在姑姑眼里，我连个影子都不是，就算差点上了床也一样。”
邱海心的脸色微微变化，只需一霎又是先前的阴冷，“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煞白的灯光让她突然间觉得无法承担，仿佛她的灵魂在光明下显得那么不堪，肮脏。抬脚往前一步，又顿住。
“姐姐，记得明天中午亲自来接我去学校。”觉察到邱海心的逃避，莫少卿回床，背对着门，“随便帮我把灯关上，姐姐。”他该怎么做，顺从或是抗争，在现在这种挑开的情境里，他也只能选择最有利于他接近，纠缠邱海心的方法，不论是否卑鄙，下作。
邱海心没回头，房间在她按下开关的一刹黑掉，“你这学期学习结束，我就安排你出国学习，那边的条件很好。”
“嗯，我知道了，姐姐。”门半开，走廊的灯光照进来，莫少卿蜷在被子里，突兀的一团。
手在门把上停住，邱海心木然的眨眨眼，耳边是窗外传来的轰轰雷声，岔开了莫少卿答她的话，可是她晓得一切都空白了，好比心。合上门，和赵宣交代几句，她下楼。
雨来势汹汹，从门口走到车旁，十几步的距离，邱海心就被浇透，沁凉的雨顺着她的发际流下。坐在车里，闪电绕过夜空，倒映在湿漉漉的街面，很是狰狞。
哥哥被枪杀的那晚，下的是入秋的第一场雨，铺天盖地，人站在雨地里呼吸都觉得难的那种。他们被人追杀，在S市的郊外废旧的机械制造厂，子弹穿过雨帘疯狂的扫射，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为了让她有间隙逃生，哥哥就这样死了，一身的窟窿，血汩汩的从胸口往外冒，融在水洼里，胡开了一地，鲜红鲜红。
胳膊支在车窗，邱海心车开的极快，漫无目的在暴雨中飙车。
这些年她生活得机械，除了复仇和照顾姐姐，剩下的就是他能让她觉得生活里还有一丝光亮，现在没了，原本生活在黑暗里的魔鬼，也只能披着黑色继续为复仇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