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阳江边,柳如雁静静的站在那里。他轻摇纸扇,望着那川流不息的江水不免感慨道:“红尘滚滚,情缘易逝!既若相见,争如不见。我乘风而来,亦该随波而去。”
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走到他面前,二人各自作礼。那人便是江先生,他上前附耳道:“公子,船只昨日已备妥,我吩咐船家,应该快到了!”
“有劳!临行之前,我再叨扰几句:锦囊各有标识,须依次拆开,不可颠倒,以免弄巧成拙;行事须游离其外,不可深陷其中;宫中旧识,不便再与之联络。切记!”柳如雁挑眉叮嘱道。
江先生沉思良久道:“既然一切在公子算计中,为何须等上一年?”
柳公子合起扇子看了看江上,此时船家已经来了,他支会了船家靠岸后,又对江先生道:“自是种子已经播下,亦须一年的光景才能开花结果!还有就是一年的时间有很多人会就此倒下,也有人被遗忘,譬如我。先生是聪明人,但锦囊上的话参透亦须时日。事成之后,缘来客栈你也不必再去!言尽如此,就此别过。”
二人各自告辞,这江先生便回到缘来客栈里的厢房打开了第一个锦囊,上面写道:“天街桥头巧测字,君子一诺值千金。”他捋捋胡须笑道:“这本是小菜一碟,我江某人往日江湖活路的买卖!”随即拿起家当走向燕京桥头设摊,上书一招牌‘千金一字测’。
这天桥往来的人络绎不绝,可过路的却少有问津,他站起来吆喝,见到那些穿着气派的也主动凑上去招呼一声,而那些个路客一听到‘一字千金’便没了好脸色,各自拂袖扬长而去。
几天过去过去了,依旧没一个人理会他。他细下寻思这一字千金是不是贵了点?还是公子的话有误?
思量间,不远处走来一位公子,他身边还跟着个侍从。那人身着一袭白衫,袖口领口则是印着黑色条纹,手执一纸扇,饶有兴趣朝他走来。他走到摊前默自长叹一声,然后作礼。
这江先生好不容易遇见了客人赶忙回礼,又细细察看了那人一番:那人剑眉星目,面如雕塑,只是脸色略显沧桑。一袭水墨相间的长衫,举止翩然有度,若有神仙之感。他不禁好奇问道:“公子气宇轩昂,仪表不俗,却为何在此摊前长吁短叹?是嫌某等要价太贵还是小摊不入法眼?”
那公子拱手笑道:“适才触景生情,念及故人,先生切勿见怪!既是神测,一字千金自然公道。”言毕唤侍从取了银票递与案上又笑道:“如若不准,亦当如何?”
“分文不取,你还可砸了我的招牌。”江先生言毕便呈上纸墨,那人接过去便在白纸上写了个‘林’字。江先生也默自赞叹此人的书法,随即问道:“问什么?”
那人沉思了下转身道:“个人命运!”
江先生抚了抚细须道:“双木相依,必有一折!”那人听罢点了点头又上书一‘圭’字笑着递与他,他接过又问道:“此字又意欲何问?”
“国之昌运!”那人正色道。这江先生一听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心里寻思他是何人?京城的大官他自认是识得几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问的却没有几个。随即转眼沉思,细声道:“二士争衡,岂能一安?”
“噢?还有何‘安’?”那人神采飞扬道。
“公子是通透之人,小的也不必言明!”许先生笑着恭维道。
那人沉思片刻,忽而放声大笑道:“妙极!”随即拿起案板上的银两推到他面前道:“君子一诺,千金难求,请笑纳!”
言毕欲转身离开,许先生拦阻道:“我观公子自印堂至人中皆有不悦,近日不宜走动,不宜言语,否则会有无妄之灾!”
“多谢赐教!”来人拱手作别便带着佣人扬长而去。
这江先生赶忙收起摊子,便赶往缘来客栈。他心里寻思道:“这世间真有如此阔少!自是公子的第一件是可算是办妥,却煞费不少时间。可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又和京城有什么样的联系呢?”他也是摸不着头脑,随即打开了第二道锦囊。第二道锦囊上写道:“凌云阁前听语声,聆雨轩中观风向。”
这两个地方他自是去过的,这锦囊上的意思也就是仔细的观察这两地方的一举一动,挑起他们的争端。事不宜迟,他准备决定今夜就夜探凌云阁。
凌云阁内堂深夜时分依旧亮着灯火,一位褐袍绸缎的中年男子此刻正背对这一位身穿官服的男子道:“你好歹身为礼部尚书,自是大人知道你的用心全在他身上,做事却也不知道收敛。现如今弹劾你的奏本已经堆这么多了,你仔细瞧瞧!”那位官人哆嗦的看了一下,问道:“眼下如何处理?”
“既然给你压住了,你就该知道怎么做了!都察院盯的很紧,自己以后行事注意点,再有下次谁也保不了你。”言毕那个褐袍男子便出了门。
待他出门后这官人便吩咐手下把这些奏本找个偏僻的地方烧了。这许先生自然知道这个官人的来头,他就是礼部尚书李执,但是那个褐色长袍的男子却没怎么看清。他尾随那些下人,将奏本抢了过去。
第二天,他乔装打扮来到聆雨轩,找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独自品着茶。无意间探得几个官爷的谈话。
“这李执太不是玩意了,前日早朝大殿之上上奏说兵部今年来所拨粮草甚多,近来国库空虚,加重赋税有碍民心;又告边疆驻军累遭伏击,不如回京收编,减轻财政负担。”
“依我他分明是东宫的一条狗!”
“王爷一再忍让,前几年将兵马元帅的大权交出,现如今戎马从文,少不了受这帮子书生的气!”
“可这人有首辅荀大人撑腰,近些年来政绩有加,无奈我等也奈何不了他!”
“天下为官的有谁不贪,只不过东宫财大气粗。”
“那有如何?只要让我们逮着把柄,神仙也保不住他!”
“话虽如此,可抓到他们把柄难于登天。”
几人摇头叹息,然后转身对掌柜道:“我等先行一步,王爷有何吩咐烦劳相告!”
几人走后,许先生才缓缓站起来道:“小二,结账!”
“好嘞!纹银二十两!”小二吆喝着。
他摸了摸口袋,笑道:“不巧出门忘带银两,实在抱歉!”
这掌柜一听这话马上奔到他面前揪住他衣领怒道:“出门不带银两?你自是把这当成什么地方?来人!”言毕一帮家丁拥了过来。
“且慢!”他推开掌柜的手,随即从腰包掏出一个包裹,笑道:“昨晚酒醉,在一富贵人家门口见几个下人在焚烧书籍,我深觉惋惜,自是大户人家的东西,付这茶钱如何?”
这掌柜接过包裹,打开细细的看了下拍了下案板,两眼放光道:“果然好书,足够!足够!”又吩咐小二去沏几湖上等的茶叶过来,许先生听罢笑道:“掌柜的好意心领了!今日有事出门匆忙,且待他日再品。”随即作礼拜别而去。
出了聆雨轩,他暗中观察。确定没有人跟踪,便回到缘来客栈的厢房。回想这锦囊上这两件事,第一件让他感觉的是诧异,这第二件让他是心有余悸。他感觉这聆雨轩若再是贪上几杯好茶,便有性命之忧。想到此处他又不自觉的打开第三道锦囊察看,上面又写道:“清源居前叹水流,指点江山迷雾处!”
这几个字他自认一时参悟不透,清源居他根本不知道在哪,这指点江山更从何谈起?他一时犯了愁,但又想起柳如雁临行时说过‘参透尚须时日’那句话,显然他的意思是不能操之过急,须静待消息再去办这第三件。
偌大的清源居,家丁们正在将搬运过来的梅树和桃树在园中栽下。李寻欢吩咐过他们:“不必名种,但须排列整齐,相印成趣。”此刻他正在廊中抬首观望这杨柳,他不知道这魏清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品性之人?他自认为绿色代表生机,白色代表高洁。但是世界上往往只存在两种颜色,会不会很单调?恰似他的命运,凄清与悲怆一样!
他也播下了种子,而且他相信,明年的这个园子,会更加热闹,因为种子长成之后便会开花,就会有更多的颜色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