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九日,西摩斯市久艾省丁县优拉镇内某地)
这里是摩斯国,今天是十一月九日,明天,将会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两千多年前的十一月十日,斯野市一声炮响,资产阶级革命开始了,资本主义共和国独立了,摩斯国诞生了。所以这一天,就是摩斯国的,国庆日。
优拉镇处处张灯结彩,到处高挂横幅“庆祝摩斯国成立日”“欢度国庆”,各处卖场更是火爆无比,各种“跳楼大减价”“零点零一折起”,持续了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老板跑路”都喊了起来,要不是现在公民都知道价格已经提前提高了十几倍,他们肯定会买的。
瑞拉杰一手抓着她的单肩包带子,一手拿着地图,仔细地寻找着下一家地址。经过了将近半年的磨练,她还是没能把这座城市的道路搞清……
“最近都没看见警察先生啊……”她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深灰色的头发随即如同散开了一样,飘了一飘,又聚合回去,重新挂在背上,“也难怪,国庆快到了,各地治安肯定需要人……”
现在是下午七点,正是摩斯国各种中学放学的时候。因为马上就要放十天假了,这一天也不可能晚自习。瑞拉杰想错开这个时间段,因为她不想看到那些穿着秋季校服的学生们从学校里鱼贯而出。她和他们一样大,他们能穿着舒服的,好看的制服,坐在暖和的教室里受教育;而她,却穿着单薄,仿佛是为了省布料而生的夏衣,在外面天天送信。(作者自注:西摩斯市在一里屯市的热带雨林旁边,受气候影响,深秋也不怎么冷,但气候极端起来也是很厉害的。)
“请在这里签个字。”她把信封交到收信人的手中,带着微笑说道,“谢谢您的配合,再见。”那人哼都不哼一声,签完字就“砰”地一下关上门,险些砸到她的鼻子。她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摇了摇头,走了。
事实上刚才她遇到的那个人算态度好的了,之前有个家伙,认为自己邮件到的太迟了,就把气都撒在瑞拉杰身上,直接把信就砸到她脸上,一下就把她眼泪砸出来了,但那人还劈头盖脸一阵怒骂,啥脏话狠话,全骂出来了(这里就不说了,怕被和谐),而瑞拉杰还不敢反驳,直到邻里街坊来阻止对面并且喊来了警察教育那家伙,她才得以脱身。她记得,自己当时是一路哭着跑回家的,在床上趴了很久,把脸埋在枕头里偷偷地哭。
但是,工作还是得工作,不工作就没有饭吃,没有钱拿,就要饿死,就不可能攒到学费上学,就不可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她继续走着,寻找着下一个地址,仿佛没有尽头。
…………直到这封信的出现。
“瑞拉杰·希立菲·格拉米小姐收……”她读道,一开始还想找这个地址在哪,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是她自己的名字,“给我的信?”
整个信封似乎是草草写成的,字迹有点眼熟,而且合页粘的很糟糕,几乎就是一擦就掉。邮票好像是一铜币一板的那种,而且还贴歪了。信封上面没有寄信人地址,只有收的。
她想了想,决定在名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在这里就当场拆开看看。只是她不知道,这内容,会是多么令她痛心……
整个信很短,只有短短十几个字,而且是草草写成的。但它却对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几乎是造成了最大的伤害。
泪,慢慢从眼睛里滚落下来。不是因为情绪崩溃,也不是因为进了风沙,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感觉不到哭的欲望,虽然内心像被千刀万剐。但泪水还是会自己流出,一滴,两滴,一开始还能忍,但是后来,慢慢地,这种心理仿佛扩大化了,吞噬了她的理智,面子,或者一切阻止她哭泣的东西。
泪,若决堤一般流出,这张薄薄的,草黄的信纸也从她手中飘落,掉在地上。
她跪在地上,捂住脸,哭了起来。
(伊斯坦布尔这边)
“老兄,这家伙就交给你了。”伊斯坦布尔抓着一个被戴上手铐的男人的肩膀,一步一步几乎是推着他走进了公安分局,对着接待警说道,“这家伙犯盗窃罪,我把他逮住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那位接待警往面前的纸上写了点什么,然后就挥挥手,示意伊斯坦布尔快走,“伊斯坦布尔你巡逻去吧,你给我过来!叫什么名字!”
伊斯坦布尔却站在原地不动,“我子弹用光了……”
“每周就补一次!没到日子呢!”接待警抬头朝他喊道,“先将就着吧!”
伊斯坦布尔无奈地耸耸肩,调头走了。说真的,在摩斯国,一个星期一百五十发子弹真的不够用。
“真是的,国庆假期又要到了,还要加班加点的……”他一边认真巡逻,一边自言自语道,“还不给加班费……真是,连子弹都不管够。”
但是,一个东西让他无法安心巡逻了。
前面有一个女孩,正蹲在路边,双手捂着眼睛,似乎正在哭泣,旁边还掉着一张草黄色的纸。现在伊斯坦布尔站在她后面,看不清楚她的脸,但那深灰色头发,他绝不会认错……
“瑞拉杰?你怎么了?”他赶忙凑上前去,蹲下来询问。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指着旁边那张信纸。见此情景,伊斯坦布尔立刻捡起了它。
信纸上只有短短十几个字,而且好像是用最劣质的墨水写成的“母亲重病,望见女最后一面,速归。”
看到这句话,伊斯坦布尔也沉默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乡下人家寄来这种信,一般来说……
“你想回去吗?”他轻声问道。瑞拉杰微微的点了点头。
“那就快点跟我来,快啊,晚了就来不及了!”他站了起来,催促道,但是瑞拉杰没有反应。少年热血+急躁的性子起来了,他干脆直接拉住瑞拉杰的胳膊,把她拽起来,拖着她跑步离开。一旁的人群无不伸颈,侧目,微笑,默叹,以为妙绝。
“号外!号外!震惊!久艾省省城内一公安警察看上一因失恋而痛哭的邮差少女,竟直接拽住其胳膊并强行与其私奔……具体请关注本日昨日说法,为您详细解读……”(开玩笑的)
“过来,瑞拉杰。”伊斯坦布尔把她拽到了一个她都没来过的地方,因为这里贴着“警局重地,闲人勿进”。他把她拽到了一匹泛着银光,长着五彩毛发和一根角的马(姑且就叫它马吧)旁边。
“这里是公安局的紧急坐骑库,这种坐骑叫独角兽,只能用祝福苹果喂养。”他轻轻的抚摸着这匹独角兽,“这种坐骑非常之快,能快到产生虚影。”
“嗯……所以现在……”瑞拉杰脑子昏昏的,一时想不出要干什么。
“现在我们骑它送你回家。”伊斯坦布尔说着,就登上脚蹬,跨了上去,坐在鞍上,“快,骑上来。”
“啊,不行……”瑞拉杰从没骑过马或者这类坐骑,她真的有些害怕这类东西,“我怕……”
“怕什么?快点!”伊斯坦布尔催促道,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有点粗鲁,“我是在帮你回家啊,上来吧,不危险的。你想看你妈妈最后一面,还是让她死前都见不到自己的女儿呢?”
最后一句话仿佛触动了瑞拉杰,她低下头,似乎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她深吸一口气,抓住伊斯坦布尔伸给她的手,也爬了上去,坐在伊斯坦布尔后面。
这位公安警察满意地笑笑,戴上了护目镜,又将警帽紧紧绑在自己下巴上(他平时不戴那个警帽上自带的皮带的,他嫌下巴老被勒着难受),握紧了缰绳。
“夹紧你的腿,紧紧抱住我的腰。”他说道,为接下来的全力冲刺做好一切准备,“快点!”
他感觉到有一个东西贴在了他的背上,并且腰被抱住了。他知道,他背上的是瑞拉杰的脸。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她是掉不下去的了……
“架!”他喊道,舞起了缰绳,独角兽如同闪电一样窜了出去,伊斯坦布尔把控住方向,让它朝着警员专用通道跑去。
他在警校时学过骑独角兽,但事实上学的并不好,不过也好歹可以操纵。风从他脸庞吹过,吹得他耳朵生疼。淡紫灰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但好歹保持了一个挺酷的姿势。他感觉这样骑马很爽,这种感觉让他回想起了两年前和福特克在街上,骑着警校配送的独角兽狂飙的感觉。当然那次事件的结果是两人都撞了楼并被警校记过。不过最后他好歹撤销了处分。
他背后的瑞拉杰此刻正禁受这另一种感觉。她的心砰砰地跳着,不但是因为紧张,还因为……
“第一次和警察先生挨的这么近……”她的脸红红的,风吹得她的浅灰色头发狂乱飘舞着,但似乎并不能降低她的脸部温度,脸贴在眼前这淡蓝色制服上,她仿佛能闻到这位警察身上发出的阳光的味道,她的帽子好像要掉,但她不敢松开双臂,生怕自己掉下去,“和警察先生就隔了两层布料……”(实际上就一层,伊斯坦布尔买不起背心的。)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脸不自觉地在他背后蹭起来,让她感觉甚至有点享受这个过程,但当她想起此行的目的时,还是止不住眼泪的掉落……而伊斯坦布尔则因为精神高度集中,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呜,快到印象中那个地址了……”伊斯坦布尔隔着护目镜,看见了远处的一栋平房,“快到了,刹住!”他狂勒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