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祝古生赶着马车,终于走出了这迷幻的山林。前方又是白茫茫的无忌的平原。回头看,后面的山,隐隐的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片天地。
路还是要继续走着。
“阿含,没有别的路了吗。”
“有啊”
“那为什么我们不走别的路。”
“你要是想去前线做第一批的牺牲者,也可以走。”
“什么意思?”
“现在大战将起,各个部落都已经被被征调派往前线,分配到各个行军团,到那时,可以不容易脱身了啊。”
“你都跑不掉啊!”祝古生一脸惊讶。
“对啊,我都跑不掉。”阿含看着远方,好像在想着什么。
“阿含,咱们现在到哪了啊,封印之处还有多远啊。“
“穿过无尽山脉,那咱们的路程也差不多走了一半了吧。”
阿含在车厢里坐躺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伤口已经结痂了,只不过有时候会化脓,脸色还是特别苍白,整天昏睡着。
“已经一半啊。”
祝古生嘴里念叨着,不知他心里,在想写什么。
这时,前面好像出现几个人影,祝古生揉了揉眼睛。
“阿含,阿含你看,那是不是有人啊。”
阿含推开车厢门,看了看,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别说话,小心点,走你的。”
只留给了祝古生短短的三句话就退回了车厢。
马车很快走到了那几个人面前,
只见地上倒着几具尸体,头颅已经被斩下,鲜血将雪地染红。
他们旁边站着五六人,穿着统一的装束,高大的身材,手里的刀还在滴着血,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支蓄满力的箭。
几个人冷眼盯着祝古生,一言不发,刀背在尸体上擦了擦血迹,转身朝另一方快速的离去。
几个人终于走远了。祝古生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妈的吓死我。”
祝古生被吓得爆粗口。
“他们是什么人啊阿含。”
祝古生心有余悸的斜眼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黑色的血还在流着。
“王城的禁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含思索着。
“王城的禁军?那是什么。”
“王城的禁军,是专门守卫王城的军队,都是各族的好战分子组成的,他们嗜血好战,可以说是整个阿滋达最强大,也是最凶残的战斗力。后来大祭司收编了我们弑族,又将他们编入了禁军里。”
“那他们在这干嘛呢?”
“有时候,他们也会帮忙处理一下,大祭司不好出面的事,比如说这个。”
说完,看着这些尸体。
“好了,快赶路吧,我要再休息会了。”
说完,钻进车厢,又开始昏睡了。
两人走绕过高山,穿过冰湖,时间悄无声息的跟随着两人,祝古生脸上布满沧桑。原本稚嫩的双眼,多了一丝成熟,一丝坚定。
这天,两人来到一处无际的树林,两人赶着马车走了进去,不知道这里都是什么树木,虽然都已经枯死,却没有一块腐朽。
周围除了马车碾过雪地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别的动静,安静的有些吓人。
渐渐的,两人在里面迷失了方向,祝古生赶着马车,不知该往何处。
阿含从车内探出头来,也一脸凝重。
“怎么办阿含,该往哪个方向走阿。”
祝古生把马车停下车。
阿含仔细的观察着周围,雪花簌簌的飘落在地上,周围都是看起来差不多的枯树。
“往那里走吧。”
阿含手指向一个方位。
“那个方位对吗?”
祝古生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驱车前行。
两人就这样在里面绕着,有的地方马车过不去,只好绕道。
两人最终迷失在了里面。
“这可怎么办啊阿含。咱俩不会出不去了吧。”
祝古生哀嚎着,神情里带着一丝恐慌。
阿含没有说话,亲自赶着马车前进着。
“阿含你看,那有烟。”
走了不久后,祝古生看到天空上飘来的阵阵黑烟。
阿含向烟飘过来的方向前行。
两人走进,一间破烂的小屋,风吹的门吱吱的响。
两人下马,祝古生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您好,我们迷路了,可以进来歇歇脚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
祝古生试推了一下门,一下子推开了。
昏暗的屋内,炉火摆放在中间,好像有人刚离开,火苗还在燃烧着,给这片天地带来仅存的温暖。
祝古生跪坐在火炉旁,烤着手,暖着身子。
阿含打量着周围,简陋的屋内,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难闻的潮湿味道。
看到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
阿含打量着周围,确定没什么危险,坐在祝古生旁边,暖着身子。
两个人围着火炉,祝古生呆坐着,不知想些什么。渐渐垂下头,睡了过去。
睡梦中,祝古生梦到一个女生,朦胧的看不清她的脸。
他告诉祝古生,她真的要走了。
祝古生微笑着,拉起她的手,深拥着。
“谢谢。”
女生逐渐消失在他的怀抱里,化作漫天的星光飘向那浩瀚的星空。
祝古生看着漫天的星光,又说了一声:“谢谢。”
睡梦中仿佛听到,开门的声音。
祝古生睁开眼,朝门外看去。
一个身着厚厚的破烂衣服的老太太站在门外,满头银发,皱纹爬满了她的脸。身后拖着一只死去冻僵的野兽的尸体。
祝古生看到赶忙起身:“不好意思,我们在这里迷路了。看见这有个屋子,便进来歇歇脚。”
老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扔下了手里拖着的尸体,朝着祝古生走来。
“那,那个,您知道怎么走出去吗?不知道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马上离开。”
祝古生有些害怕的向阿含靠了靠。
老妇走到祝古生面前,一直手慢慢的伸向了祝古生,像有魔力一般,祝古生一时竟忘记闪躲。
阿含拔出短剑,顶在老妇的脖子上,老妇却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也仿佛没有知觉,鲜血从
(老妇让阿含帮他换了一身红衣,就像当年送别他的丈夫一样。老妇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祝古生站在马车上面,朝她挥着手。“一定要好好活着啊。一定啊。”这个感性的大男生,看着远处渐渐模糊的身影,留下一行行的热泪。直到那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从马车上下来,进到车厢里面,蜷缩在一角,隔着马车的缝隙,看着那远处的林海,哭着。
阿含赶着马车,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一滴眼泪滴落在雪地上,转眼,便被冻结,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一辆马车孤独的行走在这雪海上,慢慢的消失在远方。)
老妇手放在祝古生的脸上,抚摸着他的脸颊,粗糙的手上,布满了老茧。
“你终于回来了。”
老妇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颤抖着。
“你终于回来了,多少年了,多少年过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不过还好,你终于回来了。”
老妇说着哽咽的笑了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你还是那么年轻。我却是个遭老婆子了。我现在是不是很丑。你等下,我马上去打扮打扮。你当年不是最喜欢我戴的那个发夹吗。我现在就去戴上。”
说着走到到墙角布满灰尘梳妆的柜子那,翻倒着,找她说的发夹。
祝古生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了。
“那个,你认错人了吧。我叫祝古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祝古生还是说了出来。
老妇好像没听到,依旧找着她的发夹。
“怎么找不到,怎么找不到。”
老妇嘴里念叨着。
“我说,我不是你等的那个人。我叫祝古生。”
祝古生提高了些声音。
老妇顿时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你不是他,你怎么能是他呢。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说不定比我还老。你怎么能是他呢。”
老妇说完,用衣服擦了擦,那个上面布满灰尘的镜子。
看着里面那年老衰败的脸。
“这是我,你不是他。”
“这是我,我都这么老了吗。当初,你丢下了我,说等将那边攻占以后,就回来了接我。”
老人对着镜子,双手划过自己那干枯的脸。
“到了今天,你,还没有回来。”
老妪双手微微颤抖着,摸着自己的脸庞。
祝古生和阿含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的站在那,看着她。
过了好大一会,老妪缓缓的转过身来。
“你说,你们是干什么来着。”
老妪看着祝古生说道。
“我们在这迷路了,想过来问问路。”
“哦,问路啊。”
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那我们不打扰了,先走了。”
说着就要离开。
“外面天都黑了,不嫌弃的话,那就在这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送你们离开。”
祝古生看了阿含一眼。
“好,那我们就在这休息一晚。”
“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干枯的脸上漏出些许笑意。
“你们快坐下吧,我去把晚饭准备一下。”
说完拖着野兽的尸体往外走去。
“我帮你吧。”
祝古生走上前去,想要帮忙。
“不用,不用。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一个人能行,快进去吧。”
把祝古生赶到屋内。然后一个人拖着野兽向一旁走去。
祝古生在门口站了一会,走进了屋内。
不一会,老妪双手站满了鲜血,拖着扒皮剥筋的兽肉回来了。僵硬的肉扔在地上,像石头一样。
又添了点柴,火焰噼里啪啦的响着,把肉架在火上烤着。
一股肉香扑面而来,油脂滴落在火苗上,“嗤嗤嗤”的响着。
三个人围坐在火堆旁,一个人也没有说话。
老太太时不时看着祝古生,祝古生有点发毛。
“你跟他真像啊。”
老太太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什么?”
祝古生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说,你,跟他以前样子真像。”
“哦。”
祝古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默的三人跪坐在火炉旁,窗外寒风呼啸着,门窗“吱吱”的想着。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时间太长了,记不清了。”
老人回忆着,可能是好多年没有人和她好好的说过话了,慢慢的打开了记忆的画册,一页页的翻阅着。
“我那时候跟她差不多大吧,应该比她小点。”
她看了看阿含。
“那时候的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流浪。后来便遇见了他。他那时候也是一个人。我们认识后没多久,我便跟了他。”
“他年轻时候长的的样子跟你几乎一模一样。”
慈祥的看着祝古生。
“我们烧杀抢掠,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老人看着面前的火苗,陷入深深的回忆。
“后来呢。”
祝古生问道。
“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他也一样。”
老人叹了一口气,把肉翻了一下烤着。
“封印之处的屏障终于快要解除了,他也去了。”
“当时我还苦苦的求他,让他别去了。不过他一心要去,我执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我们后来便在这里建了座小房子,当做我们漂泊了多年后的家。”
老人看着这个有点残破的屋子,环视着,或许在想当初两个人一起盖这所小屋的过往。
“这间屋子建成的那天,我们正式结婚了。可能是他为了弥补我。那天我们结婚了。我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当时就在屋内跪拜着天地。因为,或只有他们是见证者吧。”
“然后呢?”
祝古生看着燃烧的火苗。
“第二天,他就走了,从那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那这么多年有他的消息吗?”
祝古生问道。
“没有,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应该早死了吧。”
“那这么多年你都一个人在这生活啊。为什么不搬出去啊。”
老妇人顿了顿:“他走后没多久,我发现我有了他的孩子。我就把孩子生了下来。想着以后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就有一个孩子可以一起生活了,我们也有亲人了。”
“那孩子呢,他搬出去了吗?”
“孩子,孩子小的时候,营养不良,奶水又不足……”
然后声音又沙哑着说道:“死了。”
老人轻轻抽泣,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可能眼泪早已经哭干。
说着,她又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肉熟了,快吃吧。”
说完拿出一把刀,颤抖的手将烤好的肉割下来,分给祝古生和阿含。
三个人就那样看着面前的食物,没有一个人吃。
“后来,我就一个人在这里住了下来,想等他回来。等啊,等啊。等到今天也没有等到。”
可能是很多年没有人说过话了,老妇人自语的讲着。
晚饭过后,祝古生阿含在火炉旁边休息,老妇人回到自己的床上躺着。
“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带你们出去。”
三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老妇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屋顶,一动也不动,偶尔眨一下眼,还给人感觉这不是一具死尸。
祝古生看着她,只觉得心里多了一块石头,坠着。
看了一眼阿含,她仿佛已经睡着了,眼睛紧紧地闭着。
不过祝古生知道她没有睡。
祝古生平静的想着,回想着自己的过去。
他知道,不怪他们。
只是现实击败了他们,毕竟他们都是现实的人。
祝古生一夜没有怎么睡,看着火炉里的火焰渐渐的变小,变小,直到熄灭,冒出一股股的青烟。
窗外面天渐渐亮了。
老太太起床把柴添了添,又收拾什么东西,用包裹包起来。
祝古生和阿含起来也收拾了一下,站在门口,看着老妇收拾完。
“你先出去一下。”
老太太对祝古生说道。
“我?”
祝古生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阿含。
“我只是想让她给我这个老婆子换身衣服。放心吧。”
老太太真诚的说着。
“你先出去吧。”
阿含竟然会说出这种助人为乐的话。
祝古生转身走了出去,关上门。
屋内,老太太从一个布满灰尘的柜子里,找到一件红色的嫁衣,铺展开来,一股年代已久的霉味散发出来。折痕在衣服上留下深深的印记,衣服看起来略有暗淡。
老太太双手颤抖着,抚摸着,想把褶皱摸平。
“年轻的时候还经常拿出来穿穿,后来就一直放着,没有拿出来过。”
老太太满眼都是那件衣服不知在自言自语还是对阿含说着。
然后让阿含帮自己把这件衣服换上。
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艳,大红衣穿在身上的时候,甚至显得有些丑陋。
阿含帮她整理着。老太太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漆黑的盒面上布满灰尘,拿出一块破布擦拭着。
打开后,里面是少许的胭脂,都已经干成一块块的。
用手指用力的捏碎,对着镜子中那苍老的面庞,略显生疏的涂抹着。
“这算是他唯一送过我的东西吧。”
收拾完毕,两人打开门出去,祝古生已经在外面瑟瑟的等了半个时辰。
看到她站在阿含身边,脸上涂着厚厚的妆容,却依然难以掩饰她苍老的容颜。并没有显得好看,甚至有点可怕。
祝古生不禁对这上天不公。
女人最宝贵的东西,便是青春啊。可这对女人来说,又太过于短暂。就像那一瞬间消失的流星,虽然很耀眼,转眼却不见。
祝古生看着老人,岁月侵蚀着他的容颜。年轻的时候,她也是让很多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青春又是那么的短暂,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
或许,上天是为了让我们更珍惜吧。
“走吧。我给你们带路。”
说完,老人迈步便向前走去,苍老的身躯,颤颤巍巍的走着。
祝古生拉着马车,阿含在后面跟着,三个人沉默着穿梭在着迷宫一般的森林。
终于,前面的树干渐渐的变得稀疏,三个人终于走了出去。
“当初,我也像这样送他到这里。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这个林子了吧。以后,想出来,估计也出不来了。”
老人说完,把随身带的包裹,放进车厢里面。
“没什么可以给你们,这是昨天剩下的那些肉,路上吃吧。快,上车吧。”说完把两人赶上车。
冷风吹着那消瘦的身影,雪花飘落在花白的头发上。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家里的老头子回来。
可是她等的太久,太久了……
祝古生和阿含坐在马车上。
“啪”,阿含把鞭子甩在马身上。
马儿吃痛,不情愿的迈开了腿。
祝古生回头看着老人,老人也看着祝古生。
朦胧中,老人仿佛又看到了他,他还是那时的样子。
“等我回来。”
他冲她摆着手,略显激动的,又有些不舍的大声的冲她喊着。
“好。”
即使到今天,她依然是一个字:好。
祝古生,看着她,风雪变大了,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渐渐模糊了祝古生的视线。祝古生爬到了车厢顶,站在上面。
就像当年送别他的丈夫一样,老妇一身红衣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祝古生站在马车上面,朝她挥着手。
“一定要好好活着啊,一定啊。”
这个感性的大男生,看着远处渐渐模糊的身影,留下一行行的热泪。直到那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
从马车上下来,进到车厢里面,蜷缩在一角,隔着马车的缝隙,看着那远处的林海,撕心裂肺的哭着。
阿含赶着马车,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滴眼泪滴落在雪地上,转眼,便被冻结,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一辆马车孤独的行走在这雪海上,慢慢的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