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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屠”
“以恶业故,应堕地狱,杀伐百鬼,当入此道!”
耳中的声音带着腐朽的死气,只是穿过耳膜便能带来头目晕厥之感,沐泱有着强烈的抗拒之意,原本迫切想要踏临的境界,在那临门一脚之时却有了悔意。
“昂~”
沐泱的喉结疯狂震动,发出雄性气息极足的吼声,他的脑海深处如一盏明灯,通透彻亮,只是原本驻扎在其中的球状飞鱼,却在极力挣扎,飞鱼的身体扭曲变形,貌似有着数根错落的暗线,在将它拉扯向不同的方向。
沐泱越是抗拒进入那个境界,飞鱼所承受的压力便越是巨大,额头汗水狂涌而出,夹杂渗透着盈盈血滴,沐泱的脸庞已然被鲜血覆盖,端坐的身躯更是有着地狱中的鬼相。
“以恶业故,应堕地狱,杀伐百鬼,当入此道!”
如佛家天音浩荡传承世间的经论,沐泱此刻耳旁周遭有百鬼,而百鬼有百相,皆是怒目圆睁口中喃喃诵经盯着向他,仿若教化没有信仰的异教徒一般。
“狗屁,狗屁,皆是狗屁!”
端坐于百鬼中央的骷颅台上,沐泱五官皆有鲜血不断渗透,能够伤人心脾的经文似是百孔可穿,就算堵住双耳依旧能够清晰的听见。
一连数个时辰过去,端坐的沐泱体型已然小了几分,皮质之下便是隆起的骨骼,发色枯白的这个二十岁的青年也迈入了油灯枯竭的时刻,他始终未屈服百鬼的教化。
“能够轻易扭曲人之心境,入百鬼屠我还是我吗,他日若是力量强横做了有违礼法损了家国利益之事,万死难辞!”
良久之后,骷颅坐台之上只有一捧灰土,脑海深处,飞鱼的血肉残渣四分五裂,而沐泱更是倒在了血泊之中,生机欲断。
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名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
“还没有做得大人物,便要草草结束一声了吗?”
贴着地面的脸庞呼吸间都能吹动尘土,沐泱无力再站起身来,二十年的胸怀和抱负在此刻便似火中桔梗,烧的一干二净。
在这俗世的凡尘之中,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庸庸碌碌的凡人,天资卓绝的他拥有着碾压绝大多数人的资本,他想过在山峦之巅俯视沙场指点江山的浩然雄气,想过在万人敬仰的目光中巡视万民的豪气,却没有想过谷草裹尸苍凉落幕的草草离世。
没有不甘,没有愤怒,沐泱的胸怀不在此处计较,在那双眸紧闭的关头,他却在虔心的祈祷华夏度过这场艰难的灾难。
沐泱的身体不能动弹,但他的意识却还依旧保留,只是不再能够驾驭这熟悉的躯体。一旁痴聋女呆呆的看向这一切,并未流露任何悲伤的情感,就在沐泱闭眼的那刻,她那长长轻盈的睫毛也缓缓闭合。
沐泱心头的鬼相正在支离破碎,一捧灰土下的骷颅山也消失了踪影,意识迷离之际,一张泣着血泪的白色面具,突兀出现在沐泱身前。
“苦无”
根据网络上对那鬼将的描述,沐泱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名为苦无的鬼物,整个南阳市也不过几十只而已,不曾想在自己快要离开人间之时,能够一饱眼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虽然那东西并不好看且有些瘆人。
不知别的苦无是否都是如此,沐泱眼前的面具并不显得特别可怕,那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脸庞,神色带着悲凉的难言却又显倔强,女子的脸庞之上有着三道缝合的伤口,眼窝之下的几道痕迹更似天然化成。
“不知这种东西是如何产生,但料想你是极苦却又极其善良,世间造化万千,总是不如人意,真是令人心怜!”
面具苦无由远及近缓缓靠向沐泱化为的灰土,不过在远处看着遮天蔽日的面具,越是靠近便越是变小,临近灰土之时只如成年人面部大小,甚是诡异。
苦无不言不语,环绕沐泱化为的灰土环绕数圈,随后空无一物的眼窝渗透出晶莹的血泪,滴落在灰土之上,仿若泣血的落魄精灵,将生命之灵无私奉献而出,而那面具却越发焕散,竟有些凝神不显。
“嘀嗒,嘀嗒”
似是女娲捏造泥人一般,沐泱在灰土之中缓缓爬起,可不等他开口言语,苦无面具便消失不见,反观脑海深处,飞鱼虽然消失不见,却也凭空多了一颗尚在襁褓中的肉卵,沐泱不知是何物。
“勿念……苦无……”
“勿念……苦无……”
空灵的声音从各个角落传来,声音婉转且悲凉,萦绕在沐泱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那是痴聋女的话术。
在这迷离的心境之中,沐泱想大声呼唤,想伸手去挽留那离去的苦无,他很想问清一些事实,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还有,你究竟是谁?
“地下室有我留给你的礼物!”
最后一声响起,鬼相世界再无,沐泱再一次睁开眼睛,他急切的去寻找身旁的痴聋女,若说梦中的苦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沐泱不信。
近两百平米的修车所内,哪有女子的身形,紧锁的窗户和三扇门,都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痴聋女就这般凭空消失了,一抹凉意自沐泱的心头生出。
回想那日痴聋女在沙土上写下的一堆奇怪的话语,还有因为写白鬼命门而泛起水泡的手掌,一日内二十二时的沉眠,种种诡异的谜团貌似缓缓被揭开,然而却有更大的谜团有待被打开。
“你一直都是这般吗,苦无苦无,必然是承受世间之尽苦才能幻化!”
沐泱捏紧了拳头,苦无面庞之上的累累伤疤似一把利刃,狠狠切割他的心脏,沐泱曾说过,若是痴聋女变了白鬼便不再顾忌情面,将其打为血沫,如今自己这般境遇,痴聋女的选择却是天壤之别。
料想自那空洞的眼窝之中,流出血泪的感觉不太美好,大体会对自己有着不小的伤害,然而痴聋女却没有任何犹豫……
熊熊烈火还未烧尽,青年沐泱却在其中浴火重生,曾经将自己比作天高的青年,此刻终于是尝到世间本质。
人间万般冷暖皆在情字,过往的二十年他冷落了太多,想想那个花鬓的老者,身为将军的他在自己面前却没有一丝傲气,他是那样平易近人,还有掌管者一旅之军的父亲,又何曾在家庭中彰显过地位。
诺大的屋舍似天然的炼丹炉,炽烈的火焰烹煮着青年的心脏,在高温的蜕变之中,一颗蓬勃生长的参天古树之种,悄然破土而出。
“不论如何,我都要将你寻回!”
一拳轰击布满涂鸦的墙体之上,伴随着沉闷的炸裂声,西瓜大小的洞口出现在其上,沐泱一拳之力竟然已经恐怖如斯。
“这是百鬼屠的力量,虽然还并未踏入那个境界,却拥有了这般力量!”
沐泱呢喃道,这个原本只是感染了某种病毒的人类世界,此刻却诡异的蒙上了一层薄雾,而且这薄雾还在慢慢扩大,仿若要笼罩整个地球。
提了刀,沐泱走向那个令他有着死亡气息的地下通道入口,痴聋女不知在其中留下了何物。
知道下面有白鬼的沐泱,刚踏入修车所时便堵死了这扇通往地下室的门,不过那是用叉车挑起的重物,如今沐泱只是一脚,便踢开了这个有近百斤的重物,他的力量增幅太强。
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刃,这是军中标配之物,锋利的刀身和完美的流线型设计,是沐泱喜欢它的原因,如今凭借这他的力量已然不惧白鬼,可以正面相抗衡。
漆黑一片,阵阵阴风自通道处传来,沐泱捏了手电筒,令人作呕的一幕映入眼帘。
饥饿的白鬼不断掏食着几近白骨身躯的伶仃血肉,那个牢牢被抓在手心的骨架摇摇欲坠,沐泱清楚的了解眼前的景象,仿若将他拉回了几天前的梦境之中。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清晰且越发模糊,真实与错乱交织的感觉似要分裂他的脑海,头晕木橛后的阵阵作呕感袭来,沐泱的精神实在无法承受这般境况。
抓起短刃向着白鬼的胸膛刺去,正中胸椎骨第四节,随后刀刃拧转,那白鬼便失去了最后的反抗。
捡起那个依旧能散发微弱光芒的紫外线灯,沐泱思绪万千,这个快要散架的白骨,生前的种种经历他都了然于心,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也有了惋痛之感。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沐泱伴随着他意识的最后一刻,那看着心脏在白鬼口中咀嚼的感受肯定不会太好,可偏偏又不能第一时间死去,恐惧交织血肉飞溅,死相必然是极惨的。
跨过黏连血肉的白骨,沐泱继续向通道下行去,漆黑的墙体在紫外线的照射之下,遍布绿色的荧光,不知是有多少白鬼,才能造成这般恐怖的迹象。
沐泱没有犹豫,因为他知道痴聋女并不会加害于自己,那望向自己清澈透亮的眼神,必然是隐瞒不了一些东西。
缓缓下行,沐泱手中的短刃越发紧握,他已然能够听见阵阵嘶鸣之声,数量多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