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智取冲元丹（一）
少女的心总是会对美好的事物充满憧憬。
古云芝便是那样一个少女。
白凡有一张异常俊美的脸，他那冷酷的气场总能震慑住除了古云芝以外所有的弟子。
她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也一样不敢看他，因为站在他身旁总会让人感到刺骨寒冷。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种寒冷的感觉消失了，但他却依旧那般冷酷。
面如玉冠，冷若寒霜！衣白胜雪，清高似云！语若凝魄冰珠坠玉盘，铿锵而有力，势如万丈寒川立云端，坚定而伟岸！
这是古云芝对白凡的评价。
可是即便白凡尊上的身形再如何伟岸，神态再如何俊美，在经历过古云芝所经历的那十年之后，也不敢再对他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今夜，月明星稀。
古云芝一如既往从琉璃洞中匆匆忙忙地完成了一天的“功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也顾不得手臂被那紫电蛇咬伤，便匆匆沐浴，胡乱地往手臂的伤口处涂抹了点自制的药膏，对着铜镜整起了妆容。
“为了尽快得到那一枚冲元丹，今日说不得要改变一下形象才行。”
想到前几天白凡尊上都对她爱答不理，她动起了一些小心思。
她将头上的玉簪拔下，顿时那刚刚用法术蒸干的长发，便披肩散落。
这些年，她早已经习惯了束发戴冠修行，甚至有时候都会忘记了自己原是女子之身。
如今望着这镜中美人，也不禁低声赞叹：“真是好看！”。
长发如墨，肤若凝脂，声似银铃碎满地，体如垂柳扶风起；静时如立野之海棠，清远而优雅；动时似逐风之流云，灵巧而脱俗。
她对镜中的自己贼笑道：“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不信，凭我镜中这倾世容颜，还不能从你的手中要来那颗小小的冲元丹？”
如往常那般，古云芝手中拿着要上交的“功课”，推开了白凡的房门。
只是今日的她，换上了女装。
随着“吱呀”一声，门开！
一阵酒香扑来，古云芝心中便知晓，今天，尊上定是又喝醉了！
古云芝缓步走近，只见此时白凡趴在桌子上简直烂醉如泥。
他的手中握着一个空空的酒杯，三四个酒瓶在桌面上东倒西歪，如同被丢弃的布偶！
他的腰间挂着一块颜色碧绿的令牌很是显眼，这是白凡尊上在七宝琉璃宗最高身份的象征。
像往常一样，古云芝没有说话。
白凡从来者的脚步声中，便可以判断得出如今身后的是谁。
将桌面的残局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古云芝便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低着头，小心翼翼伺候着。
她的目光看着白凡身后的案桌，上面有个小巧的盒子，盒子内有一枚冲元丹。
那丹药本来就是要给她的，所以她并不着急。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扮演好一个小厮的角色。
“叶儿！快把我的酒拿来！”
略显嘶哑的声音在古云芝耳畔响起，当听到“叶儿”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便知道，这尊上大概又要开始胡言乱语了。
“师傅，我是云芝，不叫叶儿！”
白凡的身上散发出阵阵迷醉的酒香，双颊已经爬满了红云，他抬起朦胧的醉眼看向古云芝。
许是这徒弟的女装起了些作用，让白凡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反应过来。
“云儿啊！你说师傅对你好还是不好？”
“好！非常好。”
古云芝目视前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坚定。
她拿起桌上的酒瓶，将白凡手中的空杯斟满。
清冽的酒水丝毫未曾溢出，如同计算好的一般。
白凡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相信古云芝的话，然后仰头将杯中美酒一口喝完。
“既然你觉得师傅对你好，那就不要去流光山脉，不要去找你的大师兄。就在这里陪着为师，可好？”
古云芝怔怔的看着师傅摇晃着手中的空杯，半响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再次端起酒瓶，往师傅手中的空杯倒酒。
古云芝的手依旧将手中的酒瓶断得很稳，只是她的眼神有些慌乱。
“师傅！”
酒水略过屋内的烛火，如同星光下的溪流一般清澈，古云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这可是当年您与大师兄约定好的。”
“确实是一个约定，但与你大师兄无关。”
白凡说完后，安静地看着故作镇定的古云芝。
她知道师傅在等她说话。
“师傅！可是云儿想去。”
古云芝的右手掌贴着挂在胸口衣领之内的那块玉佩，再次坚定地说了一句：“是云儿想去！”
虽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凌天笑，因为那块玉佩。
但是古云芝也和所有流光大陆的修行者一样，渴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进入流光山脉去修行。
流光山脉是所有修行者梦想的天堂，那十二座流光仙山也同样是古云芝心中的圣地。
流光山脉，内分三十六重：十二尺凡台，十二重虚域，十二座仙山，其内珍宝无数，机遇无数，妖兽无数，凶险无数。
流光百年，转眼成仙！前人犹在，并非虚言！
所以说，有哪个修行者会不想进入这么一个完全属于修行者的地方呢？
白凡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但又看到了此刻古云芝眼中的坚定。
他周围的气温逐渐变得有些冰冷，直到他察觉到眼前这个徒弟被冷到有些发抖，他才收回了自己的气势。
“你‘功课’做完了没有？今天杀了几只异兽？取了多少异丹？”
听见白凡冰块一样的问话，古云芝的心中自是万分委屈，但是她早已经习惯白凡的这种喜怒无常。
于是她像往常一样，木然地说着完成的那些“功课”，并且将一个储物袋交到了白凡的手中，里面装的是今天猎杀异兽得来异丹。
“受伤了？”
白凡接过储物袋，没有看古云芝，声音依旧冰冷。
“没事，敷了药！明天会好的！”
白凡见眼前那徒儿一直低着头，他便稍显蛮横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瓶，仰头将整瓶烈酒灌入腹中，然后再次伏案不起。
许久之后……
“叶儿！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累，真的好累，真的好累……”
当听到微鼾响起，古云芝知道大醉后白凡已经沉沉睡去。
像往常一样，略显瘦弱的古云芝，将摊醉在桌子上的白凡扶至榻下，脱去白靴，扯上被褥……
而这一次，古云芝站在床边，看着师傅腰间垂下的那块令牌很久，也看了师傅很久，然后才熄灯离去。
当人有心事的时候，总是难以入眠，更加难以入定，黑夜也就会变得尤其漫长。
回到自己的房间，古云芝抬头看着窗外的漫天星空，顿时心中如同乱麻。
“哼！有个冲元丹有什么了不起！”
“也就会欺负一下我，有本事就和大师兄摆谱去！”
她实在是越想越气，不觉用双手把头发弄得蓬乱。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早知道那个师尊油盐不进，又何必费尽心思去这样打扮自己。
“都三四百岁的人了，还天天喝得烂醉如泥，每次都是‘花儿叶儿’的叫唤，真的是为老不尊！”
古云芝也不知为何，自己今夜最反感的不是白凡不给她冲元丹，而是他喝醉后老是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不觉渐生醋意。
“自己天天嗜酒如命，还说什么清心寡欲，说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莫非只许你喝，就不许我喝？！”
说完，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酒瓶，这都是以前师傅喝剩下的酒，被她存了起来，现在已经有整整一瓶。
反正今夜已经没心思入定修炼了，她也是想要好好喝上几口。
“这酒就真有那么好喝？！”
古云芝也没有用杯子，直接提起酒壶便咬在了壶嘴上，“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片刻之后，古云芝便将一瓶酒都灌了进去。
很快，她便满脸通红，如同熟透的柿子。
她感觉脑袋发胀，昏昏欲睡，却也有些心满意足地砸吧了下嘴。
便眼咪咪地一仰头，倒在了玉榻之上，毫无形象地睡了过去。
醉梦之中，她又来到了那个琉璃山洞，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指挥洞里所有的异兽，去追着师傅的屁股咬，还把他咬得上蹿下跳。
于是不觉哈哈大笑了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着：“咬得好！咬得好！太解恨了！太解恨了！”
真正是白天洞中云芝打怪兽，夜里梦中怪兽咬师尊！
此情此景仿佛让自己的心绪得到了极大的放松，甚是舒坦。
而她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白凡正站在她的床边，神情虽然依旧冰冷，可眼中却满是担忧。
看着她那从袖子中半露而出，敷着药泥的手臂，白凡运功。
只见灵气化作荧光，如同七彩的精灵，通过白凡轻举的掌心，在月色下欢快地奔跑着，落入古云芝受伤的手臂上。
听着徒弟的梦中呓语，白凡不觉摇头。
“恨吧！恨吧！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师今日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他继续渡着灵气，对着沉睡之后的古云芝喃喃自语。
“修行者的世界鲜血淋漓，弱肉强食，哪有什么正邪善恶。每一个修行者身后都是无尽的尸山血骨，越是强大，越是如此。”
“凡间所有的善良和怜悯，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其实很多时候真的是一文不值。”
“将来你会知道，在修行界里生存，比起和异兽之间的生死相博更加残酷，我只是想让你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直到古云芝手臂上的毒素完全清除，伤口完全愈合，白凡才停止了灵力的传递，御气将她的双脚缓缓抬入床中，让她能以更舒服的姿势安睡。
“受伤了还偷喝了这么多酒，真不懂事！”
他知道这些年这个徒弟很辛苦，让她经历的那些会让很多人都坚持不住。
但是他同时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徒弟最终还是可以坚持下来。
只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确定自己这样继续下去是对还是错。或者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下去。
他的目光瞄到古云芝脖子上露出一角的玉佩，此时竟有一种想要将它拿起来狠狠摔碎的冲动！
只是片刻过后，他的内心再次波澜不惊，叹口气后便摇头离去！
当白凡从古云芝的房间出来之后，便遇上了自己那个二弟子暮尘。
这二弟子的心思最是复杂，深更半夜也不知他去向何处，但是白凡对此却没有丝毫兴趣。
除了古云芝以外，他对宗内其他弟子从来都是漠不关心。
话说这暮尘也端端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如花美男，只是漂亮得有一些不像话。
一双丹凤眼，寒光微露；如墨柳梢眉，悲喜难分。心有沟壑千千万，音容笑貌赛仙凡！
他知道尊上总会在师妹受伤最重的时候，便来她房间为她治伤。
有几次师妹都被异兽伤得浑身带血，气若游丝，但在尊上的一夜调理之下，第二天还是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眼前。
看见白凡对古云芝如此明显的偏爱，暮尘心中却是有些不忿，但也是无可奈何。因为白凡早就警告过他，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甚至对古云芝本人，都要守口如瓶。
“见过尊上！”
看见师尊此次又从师妹的房间出来，他便知晓怕是今日师妹又受了重伤。
只是偏头看去，似乎看见躺在床上的师妹竟然穿着女装，不觉心生好奇，想要多看两眼。
可偏偏惊起一阵怪风，将房门带上，白凡冰冷地说道：“还不快回去练功？”
“是的！师尊！”
暮尘心中一惊，躬身退去。
“等等！”
听见白凡的话，暮尘原地转身，依旧满脸恭敬，等着白凡的吩咐。
只是白凡此时抬头仰望天上的月亮很久，才说道：“近日为师境界偶感松动，明日起，要去琉璃峰闭关！”
说完，白凡又从腰间取下令牌丢给暮尘。
“你师妹生性跳脱，你这几日先替为师看好她，她若离宗，我许你用这枚尊者令将她留下！”
“恭喜尊上！弟子必定全力处理好宗内琐事，不让师尊受到任何叨扰。”
白凡既有新的突破，暮尘心中自是欢喜，只是看着白凡临走时交给他的尊者令，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
直到天边泛白，黎明的光线惊扰了七宝琉璃宗百年不变的宁静清晨。
经过一夜休息之后，神清气爽的古云芝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看着手臂上龟裂脱落的药泥，她把那些药泥拍散之后，摸了摸自己光滑粉嫩如初的手臂，然后满脸微笑，对自己的医术越发自得起来。
只是此时，白凡的声音响彻整个七宝琉璃宗。
“我将去琉璃峰闭关冲境，期间宗内大小事宜皆由二弟子暮尘负责。”
古云芝惊醒之下飞快地推门而出，只见师傅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长虹，飞向了远处那高耸入云的琉璃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