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默离一直未曾抬头,而是低头摩擦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夙月笙说完,他也未曾抬头,只是冷笑了一声。那一笑,表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屋里其余三人见他这般反应,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开口询问。
最后,还是夙月笙大着胆子开口:“笙斗胆询问王爷,不知那林木是何人?”
这话一问,沈扶苏和莫千觞脸上都是一僵。都在心底哀嚎一声:完了,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心虚地瞥了楚默离一眼,却又似乎似乎没什么不同。
其实,他们没有注意到,在夙月笙说到‘林木’二字时,楚默离把玩扳指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只是,随即又恢复正常。
俩人真揣摩楚默离心思时,楚默离突然抬头看向他们:“贵客应该已经来了,通知下去,不准怠慢。”
沈扶苏,莫千觞立马回神,颌首回应便退了出去。
夙月笙并没有一同离去,楚默离没有回应他知道肯定是要另外和他说。另外两人也是知道这点,才退了出去。
看着那俩人离开,他唤了一声:“王爷。”
楚默离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反是起身朝着书房而去。
夙月笙立马跟上。
进了书房,楚默离依旧不语,只是走到桌旁,拿起笔墨在宣纸上画着什么。
很快,他就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起一张宣纸问:“见过吗?”
他的举动本是让夙月笙很是不解,却也不敢开口。直到他出声询问,他才抬头看去。这一看,他冰冷的脸上显现出惊愕,有些话脱口而出:“黑紫苑。”
楚默离将他的惊愕收入眼底,也没有漏过他脱口而出的话语。转而换了一张纸,继续问:“那他呢?”
这一次,夙月笙倒不是惊愕,而是有些疑惑。
那张纸上画的是一个人,一个很是英俊的少年。他并未见过,可是,却隐隐感觉有些熟悉。很奇怪的感觉,想了想,还是觉得没见过。
他摇了摇头。
楚默离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他放下手中的纸,拿过沾了朱砂的笔,继续在纸上画着。很快,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宣纸,看向夙月笙。
夙月笙看着那张画像,脸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过,那人却换了一身红衣。
如火如血的颜色,张扬妖媚。
夙月笙的瞳孔瞬间放大,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若说之前他只是觉得五官熟悉,那这一刻,这一身红衣,他是肯定自己熟悉了。
他没有忘记,这个世上有一个男人从小就偏爱红色,鲜艳如血的颜色,也只有那个男人能将这再俗气不过的颜色穿的如此张扬妖媚。
那个人就是夙沙月隐。
虽然已经多年不见,但他肯定,一定是他。
可是......
“王爷见过此人?”
虽是问句,他却心中喊道,怎么可能,王爷不可能见过他的。可是若没有见过,又怎么会画出他的画像。
“这么说来,他果然是灵水阁的人了。”
答非所问,却让夙月笙心里一惊。王爷还是那般犀利。仅是这般,他就猜出最重要的事情。
不过,此刻,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楚默离再次开口了:“他就在天龙城。”
“不可能。”斩钉截铁的回答,夙月笙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语出口,见楚默离高深莫测地看着他,夙月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有些尴尬,深吸了一口气,道:“王爷,应该是属下认错了。”
楚默离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跟了楚默离这么久,很是清楚他这个眼神的意思。沉默了一会,道:“此人很像笙认识的一人,但王爷说他在天龙城,那一定是笙认错了。因为灵水阁之人从不允许踏出沁兰冰山,他是灵水阁阁主,更不可能。除非......”
说到此处,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为难不好再多说。
楚默离也不逼他,也不插话。
夙月笙低头似乎是在心中挣扎了一番,最终抬头肯定道:“总之,他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灵水阁之人绝不会踏出沁兰冰山。”
此话夙月笙说的非常笃定,因为在他看来未说出口的那件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除非这个世界见了鬼。自己刚刚的想法也被他压了下去,那人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绝对不是他所认识之人。
此时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切竟然都早已发生了。
楚默离倒是没有为难夙月笙,也未质疑他的话。
良久,见他薄唇轻启:“该变天了”
有些奇怪的话语,夙月笙却立马明了其中深意。
楚默离没有追问他未说完的话,夙月笙很是感激。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他很肯定告诉了楚默离那些话,心中却也对那熟悉之人和那朵特殊的黑紫苑动摇了。
青国咸宗安泰十年,十月初五,天龙城,巳时。
连续天晴了好几日的天龙城一早上就被乌云笼罩,似乎也凉快了很多,空气透着丝丝寒意。一切似乎都预兆着,秋天快要走了。
不过,从一大早上开始,就陆续有好几批气势非凡的人先后进城。看他们的服饰装扮,应该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青国人,却也可看出都不是普通人。
天龙城并不繁华,但拜战乱所赐,这里每天有着形形色色的人来往。所以,对于这几批人,百姓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未过多关注。
最早进城的一批人直接去了城中最大的客栈——有客来,却不成想这里昨日便被不知明的贵客包了下来。无奈,他们只能换到对面的客栈。一时之间,城中最大的两间客栈都被包了下来。
君莫走,在天龙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客栈,不过相比这城中最大的两大客栈,却还是小了不少。掌柜钱堆一早听说那两大客栈被人花了重金包下,直在心中叹气,祖上为何没有留下更殷实的产业,白白错过这进财的机会。
却不曾想,他这厢还未怪罪完祖宗,却有人突然在柜台上拍下两锭硕大的金子。
“这里我家主人包下了。”
钱堆先是看着那金子一愣,眼珠都差点掉出来。听到声音,他反射般抬头。只见一张不知表情的脸,掌柜还未回神,那人已经转身离去。
掌柜这才回神,第一反应就是抓起金子咬了一口,牙差点崩断,他却是欣喜无比。快速收好金子,迅速谄媚地跟了上来。想来,他钱堆也是个有福之人啊。
他还未曾开口那人便迎了一人从门口进来,来人年纪较轻,神情倨傲,身上服饰华丽,难掩贵气。那人似乎对这里并不是很满意,想来是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才屈尊于此。
在他身后还有一众随从,打扮和之前订房那人一样,腰间均带着武器。他们的打扮并不是青国人,钱堆一眼便看出他们是夏国人。
不过,他更是看出这是有钱人。因此他特意忽略那为首之人的嫌弃,谄媚地迎了上去。
君莫走的对面也是客栈,较之这边却很是不起眼。就在这不起眼的客栈中,却有一双干净的眼睛将这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此人正是从崖顶一跃而下的水灵光。
这天城主府中也迎来了贵客,为何得知是贵客,看城主那差点掉到地上的脑袋,和那随行的众多带刀侍卫便可看出。
“七皇子,这边请。”王耀宗笑的谄媚的替身旁之人引路,似是贵客临门,他还未曾回神。
的确,七皇子,这是何等尊荣之人。这等人中之龙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中,世人多说都是有些惊喜的吧。
但若是有心之人细细观看,却会发现他那表情更像是欲哭无泪。
七皇子楚默宣斜眼看了低着头王耀宗一眼,说:“听说,王大人这府上这几日来了贵客。”
虽是说听说,却是肯定的语气。王耀宗心里一噔,他抬头看了楚默宣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似不敢与其对视。小心翼翼回到:“七皇子说笑了,再尊贵也不如七皇子。不过,前日,萧城主确是来了府上。”
似是怕楚默宣误会,又道:“下官见萧城主为国奉献,舟车劳顿,途径此地,便略备了薄酒......”
还未说完,楚默宣却打断了他:“萧翊少年有为,又深得父皇赏识,此次助兵燕霞十二州,着实辛苦。王大人替萧城主接风洗尘,也算是为父皇分忧了。”
王耀宗听到楚默宣如此言语,心中松了一口气,也不禁升起一丝欣喜。
只是,这丝欣喜还未来得及回味,便被楚默宣接下来的话弄得只剩下惶恐了。
只见楚默宣话风突然一转:“按说,本王应亲自前去拜见萧城主,谢其为国劳心。但,本王这次是微服前来,不便暴露身份。若现在前去相见,着实有些不便。还是下次再与萧城主说明吧。所以,王大人也不必告诉萧城主本王来了天龙城。另外,还请王大人尽心,本王借住城主府的事情,希望不要有闲杂人知道。”
楚默宣说的客气,却是句句暗含威胁。
王耀宗佝偻着腰,直想抹一把冷汗。不由心中腹诽:这排场还叫微服出巡,还不希望别人知道。恐怕现在大半个天龙城都知道今日城主府来了贵客吧,还叫他怎么隐瞒啊。这七皇子不是存心为难他吗?
心中虽然为难,但嘴里却还是不敢不答应,王耀宗哈着腰对楚默宣的吩咐连连称‘是’。
最后,王耀宗将楚默宣安排在了东院,按照他的意思避开了萧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