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帝国矗立大陆东方幅员万里,生民千万,一条大河横贯东西,奔腾入海。大河两岸,土地肥沃,直属皇室,国朝立国之初于四方设立南五北四九大郡,各有世袭罔替的四公五侯坐镇总戎军民诸事;又于天下险要处依山傍河设立雄关险隘,计有十二,直属帝国皇室,内牵制诸侯,外御异族。
正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马上取天下的大魏国朝,数十年后,又面临着马上再定天下的局面。
水旱蝗灾轮番肆虐,人祸更甚于天灾,外有四方戎狄频频叩关,内有诸侯草莽群雄并起,试问鼎之轻重。
国朝西北边塞郡坪山郡与皇室直属领接壤处,南北走向的栾山山脉,长逾千里,有雄关武胜关坐镇其间,然则一关不足以制辖千里,山高林密处,必有强人做着无本的买卖,此间的强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好几十窝。
此间,已经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季节,第三届栾山茶话会暨栾山各匪帮逃跑前商讨大会召开。
会议召开时间:大魏显圣六年冬。
会议召开地点:栾山现存最大的匪帮李大车李大当家驻马之地。
会议召开的背景:坪山郡派出的一千多人的剿匪部队进山剿匪三月,结果成效不太显著。遂决定改弦更张,趁着天寒地冻的,开始占据坪山郡通往栾山的主干道路,遮蔽交通,断绝商贸,妄图饿死这帮土匪。在这个危急存亡的时刻,大会终于被迫召开。
会议的重要意义:现在还不知道,得开完了再说!。
天寒地冻,劫后余生,除了庆幸老天开眼,必须瞪着自己的眼珠子吹牛逼了,要不吹牛的话,江湖上哪来的传说啊,这帮家伙故事倒是多,可酒却没多少。不过既然是大会,怎么着形式上也得差一不二的。
山下,各家的队伍三三两两的聚堆,等着李大当家的派饭。
山上,李大当家的寨子里,流水的席面,一人据着方桌居中高坐,其余人等分列两侧,各扶一案,排出两列,每列各有十余人,皆是各个山头的当家人,也是今天的与会代表。在各位与会代表身后都站着各自的小弟,小弟伺候大佬的同时还要负责站岗把风,粗略一看,蔚为壮观,不能近瞅,狗皮帽子配花棉袄,大皮衣配圆口鞋,脑袋发髻上草沫狼藉,乡非风吹遍上岗。
李大当家的召集大家来的时候说了,凡是到场的,按照人头,每人一斤白面,半斤酒,每位当家的,另外再加十块大洋,有这个吃大户的机会谁不来啊。
看来李大当家的这是要当栾山的总瓢把子啊,要不也不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啊。
会场正中的空地上,两堆篝火上架着的烤全羊已经椒香四溢了,这让与会的各位代表吞咽着口水,暗叹这东躲西藏的这几个月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这阵子上哪里整肥羊啊,天寒地冻的想整一口吃的是越来越难了。
“兄弟们都到的差不多了,我老李说两句”居中高坐的汉子便是李大车了。圆盆一般的大黑脸,膀大腰圆,胡子邋遢的都快耷拉到裤腰带上了,胡子上草沫子还堂而皇之的挂着呢,狭长的一线天努力睁大,举着酒碗,环视众人:“今天,兄弟们难得聚得这么齐整,不少都是脸生的兄弟,原来的老兄弟们怕都凶多吉少了。一看就知道大家都损伤惨重,咱们众家兄弟,一起敬死了的兄弟们一杯,兄弟们心到佛知,但是别往地下倒酒,咱们酒没多少了”。
看来不止地主家没有余粮,就连土匪家都不宽裕了。
“李大当家的说得对,咱们替死了的弟兄们喝了这一碗”。
“咱们先放到肚子里,就当替兄弟们攒着了”。
众人纷纷响应,替死了的兄弟们干了这一碗,如果李大当家的要说酒肉管够,没准还不会喝得这么猛,可人家都说了,没多少了,你还不抓紧喝啊。
李大当家的继续讲话:“今天把兄弟们招呼到一块儿,合计拿个章程出来啊,要不咱们迟早让人家饿死在栾山里,兄弟们都说说,看看谁有活命的好办法”。
话音一落,纷纷扰扰杂音就冒出来了。
“能有个球毛办法啊,往西北上,坪山郡一个标的人马堵着大路呢,咱们干不过,向东,谁他妈能爬过武胜关啊,那不是找死嘛“。
“就是啊,要是有办法的话,不特么早跑了吗,还来这儿扯个啥啊”
“就是,就是”
“这要是夏天就好了,往南走上一千多里,估摸着就能到大河边上,夏天有吃的,能穿林子,冬天大雪封山,咱们过不去啊”
“研究个球啊,你李大当家的不是说来的兄弟们都派饭嘛,先特么吃饭吧”
“李大当家,先别扯那些犊子了,我看这羊烤好了,老子一个多月没吃上新鲜热乎的羊肉了,快点分肉吧,你要不分老子自己上手了啊”,说话的汉子比划着手里的剔骨尖刀跃跃欲试。
这家伙满脸的横肉,四方大黑脸,头发缠在头顶梳成一个疙瘩丸子,咱们暂且称呼他小丸子吧。
李大当家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老子喊你们来光是吃肉喝酒的吗?不过你们既然着急吃肉喝酒,那就满足你们。李大当家的一挥手,负责会务的小厮们便倒酒分肉,看着那肥的流油的烤全羊分到一个个盘子里,众家老大们顿时按捺不住了,有的小绺子的老大们自己就上手了,还有一些老大自持身份,佝偻着身子,直勾勾的盯着,但始终没上手抢。
“小崽子,羊腿你给老子放下”
“我要那块烤焦的”
“羊球子呢,给老子留下”。
李大车也没管这乱哄哄的景象,瞄着旁边一个佝偻瘦小贼眉鼠眼的狗头军师看了一眼,狗头军师戴着顶皮帽子,两个帽耳朵支棱着,嘿嘿一笑,拈这小胡子,颇为得意,李老大便没再言语。
肉香酒香飘飘扬扬,君子贤良欢聚一堂,一时间好不热闹。
就在众人大吃大喝的时候,山洞东南角孤零零的还摆着一桌。一个戴着皮帽子的少年披着黑色皮大衣坐在案几后,白皙细长的手捏着尖刀上挑着一大块儿烤炙金黄的羊排,回身递给了身后站着的一个年龄稍小一点的少年。
“吃吧,老四”
被换做老四的少年重眉郎目,古铜皮肤,中等身材,嘴边的绒须软塌塌的挂着,头上简单盘个髻,咧嘴一笑“三哥,你咋知道我馋了?”。
“从羊开始烤,你哈喇子就没停过”。坐着的青年瞄了一眼左侧肩膀上那一大滩液*体皱眉。
“嘿嘿”老四嘿嘿一笑,一副国宝一般憨态可掬的样子,急忙从皮袄里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去蹭那一滩液*体,蹭了两下从无se透明蹭成了白se,却没蹭掉。
“哥,你咋不早说呢,都冻实成了”老四一边撕着嘴里的肉,一边嫌弃的看着坐着的三哥一眼,继续啃骨头,啼哩吐噜的一顿撕扯一根羊排就吃没了,也没说给他三哥留。吃干抹净手一甩,剔骨刀就瓷实的扎在了木质的案几上,颤颤巍巍。
“平楚,平燕,烤全羊味道怎么样啊”原来李大车的已经从交椅上下来了,端着酒碗,一脸笑嘻嘻的来到了两人身边,悄声道。
老三平楚微笑着看着老四平燕。
“没吃出味儿来就没了,一桌才一块儿”老四含混不清嘟嘟囔囔的回应。
李大当家不以为意,回头看着狗头军师,狗头军师蹦跶的过来了。
“再给两位兄弟多加几块,这么没眼力价儿呢”,李大当家的一扇狗头军师的帽耳朵,骂骂咧咧的,李大当家的回过头来整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现在年景是不成了,想当年我和你老爹也就是我那老叔,执掌栾山,栾山上可比现在快活多了,骑快马,砸响窑,山下的大户,过路的老肥,不管是银子还是大姑娘小媳妇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这边一吹哨子,方圆百里的,谁不哆嗦啊”。
这么一看原来贺氏兄弟还是二代,匪二代。
“你可拉到吧,我爹那时候不劫道,不抢女人,我爹的梦想是造*反”老四贺平燕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贺老四还有一句话看在羊排的面子上没说,那就是我爹活着的时候是整个栾山头一号的人物,你李大车不过是一个小喽喽罢了。
李大当家眯着他狭长的眼睛,看了贺平燕一眼,没搭理他。扭头看着老三贺平楚,努力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态度来,小声道:“三兄弟,山上是越来越苦了,有没有什么下山的法子啊,有用的话,你李大哥我重重有赏”。
“贺氏十年光阴,尽是山中岁月,余韵悠长,不想出去”。贺平楚不咸不淡的装了个币:“大当家请我们来,不怕招祸吗?”。
你那是不想出去?你特么是不敢出去,山外抓你们老贺家的赏格都提高到死的一个白银一千两了,活的两千两了。李大当家的心里恨恨的想着,不过为了日后的富贵前程,我愿意搭理你们?,心里虽是这样想还不得不继续关心一下晚辈后生:“看兄弟这架势,你们老贺家的传家宝找到了吧,老贺家的规矩,没有那几样东西做不得栾山贺的头一把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