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许氏女儿虞归雁,听到虞归雁在叫他,姬窟小跑出了书房,愤愤的,胀红了脸,一出门口,差点栽个小跟头。
冷不丁被姬窟冲将过来,虞归雁吓得支起了俩个小胳膊,说不清是要向前扑,还是用胳膊挡着,不由得惊叫出声来。
定了下神,虞归雁娇怒着贴近姬窟的耳根,用几乎只有俩个人才听到的声音,骂道:“你个小狼崽子,饿狼扑食去呀?你急什么!”
转眼见轱辘氏在自己身后停下了脚步,虞归雁羞红了脸,侧身走廊边,窘迫着。
初看虞归雁一副惊魂的样子,姬窟嘿嘿一笑,说道:“归雁,狐长风还沒有来呀?你是怎么来的?”
不等虞归雁回话,姬窟紧走了几步,一把扯住轱辘氏衣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小声说道:“侍娘,求你老个事,你跟着史官,看他将那几卷书简子到底放到哪儿?天黑之前告诉我。”
“哎哎“轱辘氏连声应着,满脸含着笑,转身进了书房。
轱辘氏走后,姬窟站到虞归雁面前,催着:“你说呀,一进宫就哑巴了?”
虞归雁定好了神,说道:“是娘亲把我送来的,有门禁不让我娘入宫,一个门卫就把我带进宫里来了,走过欢儿湖,大殿前,就瞧见了轱辘氏。”
“你娘呢?”姬窟瞅着虞归雁的脸,关切地问道。
“回家拣粟中沙粒去了。”
姬窟哦了一声,转过头去,直着眼神,从义烈宫宫门,向外面的天空看去,说道:“这个宫卫也真是放肆,今天一早,我便跟当值官说了,他还敢不放你娘进来,看来,我的话不管用。”
虞归雁格格笑了起来,说道:“当你是公子倾,还是宋爽了?”
姬窟挠了挠头,冲着虞归雁笑了笑,说道:“不过,宫有宫规,宫卫们确实不敢越矩。等我为王时,再给他们另立规矩吧,那时,我要先整顿吏治,自以为是,气死我了。”
姬窟说着,一把拉起虞归雁的手就往外走,不一会儿,俩人跑到宫前平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虞归雁见姬窟一脸花古脸样,盯着他那不知从哪里蹭来后,抹到脸上的脏土,不无讥讽地说道:“孔三,你长出息了啊,竟敢自比王侯,不怕被大王听到治你的罪乎?我看,还是到船边去等狐长风吧”。
姬窟急不可奈地想让虞归雁知道事实真相,说道:“你说谁是孔三?你才是三儿呢。”
“我是三儿?今个你是怎么啦?平常我和狐长风不都是这么叫你的呀,进了几天宫,就真当自己是公子了呀?”
俩个人象一对斗鸡似的你一言我一语悄悄说着。
姬窟一咧嘴对虞归雁扮了个鬼脸,住门口边拉了虞归雁一把,神神秘秘地说道:“跟你如实说了吧,狐长风也知道我是谁,就是没有对你说过我的出身。方才,我爹我娘都改口叫我姬窟了,往后,你也这么叫我吧,别三呀三儿呀的了,要么你就叫我三狼主,行不?。”
“三狼主?姬窟?”虞归雁向后翘着腿,用手扒着进宫前才敢穿上的新鞋,忍不住格格笑着,满心里怀着疑问,心想着她的娘亲为什么从来没有跟她说过此事。
姬窟板过虞归雁肩膀,说道:“你爹都能给你起这么好听的名字,我乍不能叫姬窟?”
“啊?你真是个宫中小公子?怪不得我娘和两位师保,总在你背后指指点点哪。”
姬窟诡秘地一笑,露出一对小酒窝,拉了一下虞归雁的胳膊,说道:“走,随我去教训教训那名宫卫!”
“我不,小女子不敢!”
“有什么不敢,有本太郎大人为你撑腰。”
“大人?太郎?嘻嘻,刚才不是说还是个小公子嘛,如何一转身就变成太郎大人了,唬谁哪,不正经说话。”
“你知道不,归雁,人封多大官,就有多大胆儿,说干就干,今日日落西山,我就给他来个火烧下书房!等狐长风来了,咱俩再跟他商量商量。”
“啊?火烧?”虞归雁惊鄂得说着:“看来,又要跟你倒霉了,我娘还得让我跪搓衣板,你可别一把火烧了整个王宫呀。”
“嗯嗯,小心从事,主要为了烧掉几个竹简子。”
俩人正说着,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你俩鬼鬼祟祟,在说什么呢?”
只见公子倾将手杖反拿在身后,轻手轻脚地己经走到了二人的身后,后面跟着轱辘氏。
姬窟一看公子倾手中的拐杖,惊弓之鸟似的,嗖一声,向台阶下跑去,口中喊道:“归雁,快跑!”
虞归雁却扑通一下,跪在公子倾面前,双手伏地,临阶嗑了个响头,说道:“民女虞归雁拜见娘娘千岁!”再扣,又道:“孔三之友虞归雁,拜见侍娘轱辘氏。”
“起来吧。“公子倾在虞归雁面前收住了脚,又开了口:“你说,方才你俩嘀嘀咕咕,在一起密谋了什么事呀?”
“回禀娘娘,说昨天我娘叫我跪搓衣板的事了。”
公子倾柱上手仗,望着宫前平静的湖面,说道:“为何跪搓衣板呀,这不残忍了点?”
“前日,我和狐长风,还有孔三,又一起干坏事了,我们趁着夜色掩护,到二位师保门口装神弄鬼,还学了猫叫,搅扰得两位师保,读不好书,睡不好觉。”
“看,又惹事了吧。”公子倾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伸出胳膊,把虞归雁扶了起来,直视着虞归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道:“这倒可好,一下多出了仨个猫儿。好闺女,你说实话,你们仨儿还密谋过什么坏事呀?”
虞归雁避开公子倾的眼眸,心神慌乱着,低下头来,怯生生地说道:“没有了。”
“没有?”轱辘氏接过话来,站到虞归雁身边,又道:“小妮子,你抬起头来,看那湖面,本侍娘告诉你,湖水中有过溺亡的死鬼,你说!方才孔家小小对你说了什么,不说实话,就把你扔到湖里溺死!”
虞归雁听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定定地愣着,低头交叉着双手,右手不停地搓着左手指头,硬着头皮,红着脸,就是不开口。
公子倾转向轱辘氏,口气稍显严厉地说道:“轱辘氏,你退下,孩子还小,别把她吓着了。”
“是,娘娘。”轱辘氏向后退了三五步,垂手站立一侧。
公子倾回过头来,从怀里搂了搂虞归雁的头,说道:“多好一个娇娃呀,不能说娇娃了,该说娇美人呀。”
公子倾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在虞归雁头发上嗅了嗅,说道:“头皮上都还有香味了呢,你娘还真会打扮你。去吧,好好耍,玩开心就好,今晚就住在宫中吧,好象不见,本宫都想你这个小丫头了,往后见了我,你也不用行九扣八拜之礼了,多见外呀,记得跟你娘许氏说。还要对她说,过几天,我想请她到宫中来坐坐。”
“嗯。”虞归雁痛快地应着,象只突然发力的小鹿似的,撒开细长的小腿,沿阶跳跃着,奔逃而去。
姬窟一直躲在宫阶下面,掩着身子,看着宫台,虞归雁见到姬窟的时候,己是气喘吁吁了,姬窟迎上前去,虞归雁喘着粗气,捂着胸口,说道:“娘天,吓死人了。”
姬窟笑了笑,忙问:“都问你什么了?出卖我没有?”
“差点招了,后来一想,我要是说了实话,你就不跟我玩了,心一横,我就没说,心里想,真要把我往湖里扔,就当西门豹给河伯娶新娘吧嘻嘻呵呵。”
姬窟陪着笑,说道:“归雁,你看,是谁来了?只见一个宫卫,持着戈,象押送一个小犯人一样,沿湖边石板路一步一验地走了过来。”
“怎么还戴着一顶帽子呀。就是狐长风吧。”
姬窟看着,骂道:“这个老石匠家小小,又搞什么鬼!”
不一会儿,一个瘦瘦的男孩儿,来到船边,驻下了脚,不走了。
官卫说道:“我当值去了,一会儿,守船宫卫来了,才可以登舟。”
只见此人,头上戴着一顶方士帽,深蓝颜色,帽子后面飘着俩根一尺来长紫红色锦丝宽带,一身布衣打扮,短小的上身衣襟,向上抽抽着,足蹬厚底狼头靴,鞋面倒是绿得好看,镶着兔毛边,体现着浓郁的赤狄民族风,市面上常有妇人叫卖,看样子,年岁个头跟姬窟不相上下。
此人正是狐长风。
虞归雁先跑了过来,停在狐长风身边,也不搭话,以手遮面,不停地灿笑着。
狐长风问虞归雁道:“何笑之有?”
虞归雁格格笑得更带劲了,直笑得说不出话来。
姬窟跑来,也哈哈坏笑着,见虞归雁笑弯了腰,指着狐长风的方士帽,说道:“滑稽,滑天下之稽”!
狐长风忍着被玩伴嘲笑的满腹心酸,强装笑脸,走到虞归雁身边,说道:“一个月前,三宫娘娘叫我随她前往仇由山山顶玉帝庙还愿,我看到庙中神仙旁放着块木牌,上面刻有几行大字,便问娘娘这些字来历,娘娘说,此乃无上天尊、度厄天尊也,百姓称之为玉皇大帝,向来为万民崇拜,尤受道家喜欢。回到家后,便让我爹花钱请了个裁缝,为我定作了这顶帽子。此乃标新立异也。
无上天尊,度厄天尊!虞归雁,二位恩师说过,中山正处难中,你也不过是头可怜的小鹿,我这顶方士帽,可求玉皇大帝赐福于万民,帮我们度过困厄之秋,也可以保我们平安!虞归雁,你说,何笑之有,嗯,何笑之有?”
说完,狐长风双手合十,摆出一副崇天拜地的样子。
做完了这个,他又向湖边走了走,面对荡在湖面上的龙舟,临着温和的春风,说道:“我来也,狐长风飘然而至也,美乎哉?美哉!其美焉,全在此绵绣飘带也。”
姬窟听着孤长风的自问自答,自卖自夸,凑到虞归雁面前,笑了个前仰后合。
看雁归雁还在笑,狐长风又走到虞归雁面前,苦着脸说道:“好看不?归雁,我溜出家门前,叫我爹看到了,我爹说我这副模样,佩戴这顶帽子进宫,有碍观瞻,怕被公子倾取笑,我爹非让我摘掉,站在门口,不让我走。我偏就不摘,灵机一动,指着院里的毛驴说,爹,毛驴拉稀了,窜出来的东西象鞭子,我爹一听,慌了神,嘴上说着,我的命根子呀,连忙去看,我拔腿就跑出柴扉来了。哼!为何不让我戴,殊不知,此乃道士风骨也。”
三个人说笑了半天,姬窟忽然止住笑,说道:“喂,长风,给你说件事。”俩人小声滴咕了一小会儿,只听狐长风说道:“太胆大了吧,恐怕祸乱了后宫。”
“祸乱什么?你只管跟归雁掩在花草丛中放风便是,一见火起,就大声呼喊,官卫们不就救火来了?今天,我定要烧了那两卷竹简子,看他们还敢不敢再那样歪曲着记,你就说今晚天象如何,有风没有,风大风小,你不是常说效法先人,夜观天象乎,农历天时总该懂点吧,不会是自吹自擂吧?”
狐长风沉吟着说道:“要被宫卫抓住,怀疑到我和归雁头上,还不得给我俩打个皮开肉绽?”
“有我哪,别怕。”
狐长风说道:“要不砸开下书房铜锁子算了。”
“那样动静也不小,且不说砸不开铜锁,也钻不进窗,那间房子在义烈宫宫后身,房屋一角,不易被发现,屋子里也向来不住人。”
转身又对虞归雁说道:“归雁,今天下半晌,你跟狐长风,到下书房草地上去玩,假装捉蝴蝶,盯着有没有出入下书房,别烧死了人,闹出了人命。”
“嗯嗯,方才,娘娘说了,想留我在宫中过宿呢。”
“留就留吧,老夫人喜欢你。可万一老夫人问起是谁放的火,说到我,千万别招供就好,我也有点怕娘妃手里那根拐杖,都给我心狠点,嘴硬点,胆大点。单烧个下书房不吃紧,里面除了内宫记之类书简子之外,最多只放着三五个宫卫应急用的甲胄头盔,不知马鞍子拿走没有,此前我随轱辘氏进去过,查看过,你放心,坏不了大事,别整天除了怕还是怕,也别跟做贼似的只顾低头采花,大方点,你要知道,这把火烧的是耻,家恨国耻,懂不?谁叫老头子把我投到野狼谷喂虎哪,他就不想想,让我丢了小命怎么办,叫我娘妃怎么活?这叫报复,报复!不给他把整个王宫烧掉五分之四就不赖了,怎么也得给娘妃留几间住。”
转而又对狐长风说道:“狐长风,我怀疑史官是盖铁布那边的人,其罪当罚,自该掌掴。这两天,你去盖铁布府门口盯着点,看都有什么人出入将军府,史官有没有去过,看他们在搞什么鬼,给我掐算好喽,要不,白叫你胡算师了,是狐狸的狐,嘿嘿。此计就叫火攻加盯梢吧。由我负责准备火石琉璜点火引燃之物,你俩都要听命于我,配合好行动,放过火后,一起奔向宫后猴山,就当都在那里看猴,事后有人问起,就说纵火之事与我等无干,都记好喽。”
三个人脑袋抵着脑袋,正说得带劲,虞归雁不敢吭声,紧张兮兮的,慌乱着眼神,狐长风冷静地寻思着,总觉得用火攻之法去耻去恨,不大仗义,好象有点不对劲,可又不好出面劝阻,就硬着头皮拖着。
忽见轱辘氏和三个宫卫迎面走了过来,三个人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