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李二果真是狼子野心,他杀兄囚父,制造玄武门宫变,霸占太子妃、齐王妃,可以说是人神共愤,为天下士人所不齿。”一向温和的卢承智咬牙切齿的说着,恨不得吃秦王的肉,饮秦王的血,寝秦王的皮。
一直只顾吃喝的卢晓月,张大嘴巴愣在那里,她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如此愤怒,甚至于脸上的松垮垮的面皮也跟着抖动着。
“要不是他做贼心虚,留下魏征来安抚我们,看我们不把大唐给他掀个底朝天!”卢承智意犹未尽,恶狠狠地补充说。
“魏征本是河北道巨鹿郡人士,是山东大族在唐庭内制衡关陇集团的代表,无论是在山东豪杰中,还是在长安都有巨大的威望。所以秦王派魏征安抚河北道诸州县,维护了大唐的稳定和统一。魏征也顺理成章被推举为第一任五姓七宗的士族长。”高师仁抿了一口酒,幽幽地说道。
“魏征是第一任五姓七宗的士族长。”玄朔睁大了眼睛,喃喃的说。他好像对五姓七宗和士族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窗外的雨越来越小,屋檐下的水帘幕也渐渐散去,庭院的绿植好像蹿高了一节。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风带着泥土的芬芳和绿色植物的翠嫩游走进厅堂内。
“魏征我们是信服的,但是李义府是个什么鬼东西,一介庶族寒末靠给武媚那个狐狸精溜须拍马上位不说,还要擅改《氏族志》。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出身赵郡李氏。”卢承智轻蔑的说。
“李义府,是那个支持高宗‘废王立武’的李义府吗?”玄朔问。
“还能有谁,真想对他说‘汝乃天骄,何不上九霄’!”卢承智面露嫌弃之色。
“吾乃凡人,只想踏实过一生……”卢晓月拖长口音摇头晃脑地说道,颇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
“哈哈……”众人一起笑起来,本来略带火药味的氛围,变得欢快起来。
玄朔不禁歪头看向卢晓月,她撸起袖子,露出圆润白嫩的手臂,满手满嘴的油,正在啃一只鸡腿。卢晓月好似是收到了玄朔发出的脑电波,冲他不住的眨着眼睛。
“玄朔,你去神都人生地不熟,可以暂时去投靠崇文馆学士崔融,他住在洛阳明教坊。”高师仁对玄朔说,“他出身清河崔氏,早年进士及第,做过中宗李显的侍读。”
“好。”玄朔默默的记下。
“你和崔融不甚熟悉,南下时路过贝州,可以去找清河崔氏的族长崔彦云,他是见过你的,你去跟他讲清来由,让他给你写一封引荐信,以免引起误会。”高师仁细心的嘱托着。
玄朔一一熟记于心。
“老高,我听说,彦云兄最近陪妇人去普彤寺焚香了,让玄朔去崔府,估计要扑空。”卢承智若有所思地说。
“这样……嗯……普彤寺就在贝州城西北,大陆泽畔的飞凤岗上。庙中有一座十余丈高的普彤塔,很远便能看见,很好找。”高师仁挠着头解释说。
“爷爷,我不去洛阳,可以去普彤寺玩玩吗?”卢晓月去不成洛阳,决定退而求其次,她双手交叉紧扣,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卢承智。
“不行!在范阳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其他免谈!”卢承智决绝的说,不留一点回旋的余地。
卢晓月翻着白眼,垂下了头。她在桌下探出脚轻轻碰下玄朔的脚,然后冲玄朔又是挤眉又是弄眼,似乎是有话要说。
玄朔笑吟吟歪头地看着她……
雨过天晴,风清气爽。玄朔和高师仁决定趁着天气凉爽,南下赶路。卢承智和卢晓月爷孙俩个一路相送,一直出了范阳的南门。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回吧,卢兄。”高师仁拱手向卢承智拜别道。
“一路小心,改日有了闲暇,我必去探望。”卢承智寒暄道。
卢晓月把玄朔拉到一旁,她已经哭红了双眼。玄朔心疼她,却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去跟卢承智说,让晓月跟我走,一起去洛阳吧。他开不了这个口,即是说了,卢承智也不会答应,只能用手指拭去卢晓月脸上滚落的泪痕。
“晓月,我办完事情,就来范阳找你,我保证!”玄朔看晓月不住的抽泣,身子也跟着抽泣的节奏不住颤动,只能说着无力的安慰话。
“我们洛阳见!”卢晓月横起胳膊狠狠的擦了把眼泪,强忍住抽泣,把如桃花般的小嘴凑到玄朔的耳边,低声说到。玄朔能感受到,卢晓月的呼出的水汽,伴着她的倔强和温柔一起沁润在他的耳畔。看着她决绝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说说而已。
……
辞别之后,高师仁和玄朔一路南下。
“玄朔,神都洛阳即是龙潭,亦是虎穴,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到了洛阳,切记小心行事。”高师仁嘱托道。
“师傅,放心。”玄朔向高师仁展示了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以让师傅安心。
“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去积善坊高府,提我的名字,他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高师仁略显迟疑地说。
“积善坊,高府,那是?”玄朔疑惑地问。
“那是太宗皇帝赐予高士廉的府地,高士廉出身渤海高氏,是我的同族。”高师仁踟躇着,解释说,“若果不是迫不得已,不要去打扰他们。”他又补充到。
“嗯……好。”玄朔感觉师傅似乎有难言之隐。
“长孙无忌倒台后,高家也受到牵连,所以高家很少参与朝堂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高师仁解释道,“并且,积善坊住着张光辅、丘神绩等武后的一众酷吏爪牙……”
师徒二人边走边聊,到了定州,就要分道扬镳。高师仁延着太行山麓一路向西南而去。玄朔一路向南,奔向大陆泽畔的飞凤岗。
大陆泽,也被称为巨鹿泽,或者广阿泽。是大禹治水的时候,为了给黄河分洪蓄水,留下的巨大水泽。之后黄河改道向东南流去,太行山上发源的河流改道后向西北流去,大陆泽失去水源补充,面积逐渐缩小,成为一个内陆湖泊。即是如此,大陆泽仍然保持着东西二十余里,南北三十余里的巨大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