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恶怎么说也是一代宗师,对术法炼气之流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深刻的理解。术法的流转运营,炼气的天时地利,道气的绵绵运作,对战的阴谋攻杀,这些方面都是王镇恶的强项。
神兵利刃的选择,贴合生理的术式,开炉炼丹的工艺,灵府仙洞的开辟,这些王镇恶也比较擅长。
感悟乾坤之道,通神感灵,推演命道劫数,躲灾劫避凶祸,关于天道命理,福道气运这等其中都有极高深的学问,王镇恶本来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即使他悟性再高,在这些方面顶多算是一知半解。
钻研本我界构造,研究小周天运转,扩充自在界范围,血统纯化,混血改良,锻造躯壳……这些对身体内外构造本质的研究,本来就是极冷门,同时也是极高深的学问。从事人体躯壳本质研究的人少之又少,其中能在这方面取得一定成果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加之从事这方面不仅需要极强的天赋,极高的悟性,耐受孤独,更要金山银山的重要财资供给,能负担起巨大财富消耗的,除了国家财政,少有人能够承担。而富甲一方的商贾巨擘,往往以迟迟不见其显著成果,财资消耗巨大,难以坚持。总而言之,整个人间世道从事人体本质研究的组织或个人极少,即使有,也少有成果。所以,人对此领域的探索可以说是一穷二白,毫无建树。更莫说王镇恶这种外家汉子,不了解也不稀奇。能知难而退,没急功冒进已是最好的表现。
王镇恶不多呆,心念意转,落入濯清堂中。阿信则像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双眼鼓瞪,大口虚张,跟死人一样。
王镇恶也不着急,掌中一股道气缓缓推入阿信身体,没一会儿,阿信便咳咳巴巴醒了过来。
“你这小子,简直无用,方才我看了一趟你身体界内各种状况,已有计较,恰有一本炼气功法适合你。”王镇恶毫不啰嗦,开门见山,丢出一本道书给阿信,“你尚未有修为,不然我以意念传你,也省去书本麻烦。”
阿信迷迷糊糊甩了自己三个耳瓜子,还以为处在梦里,但道书砸在脸上,相当实在。
他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捡起道书,往书皮一瞧,《山川灵海炼气志》,七个大字,他还没认全,还是受王镇恶指点才念读通顺。
“山!川!灵!海!炼!气!志!”阿信惊喜欲狂,叫道,“酒麻木,我俩儿这么简略,我还没三拜九叩,行拜师礼呢,是不是太草率了?”阿信从没听说过拜山入门这么简单,而且王镇恶一身神通术法,怎么看怎么瞧都是名门传承,仙家之后,怎么可能没规矩呢。当初,进十把刀时,他还喝了三碗酒,叫了九声哥。两相比较,入王镇恶这门,有些儿戏。
王镇恶白了阿信一眼,道:“你入门还是我入门呢,你拜山还是我拜山呢,我替我师收你,谁鸟耐烦这么多规矩。”
“这也好,我也省了麻烦。”阿信其实也是个怕麻烦爱耍闲的小子,只是有时候没办法,不得不做。既然王镇恶有此说,阿信也高兴。不过,这拜山入门礼好歹不做上一个,就总感觉这《山川灵海炼气志》差点分量,敷衍了事成分较重。
“酒麻木,你给我这书本,还得教我如何炼才是。”阿信追上走出院子的王镇恶,揪着他的衣皮说道。
王镇恶脸色一变,喝道:“书上不是有字儿吗,照着念,照着学,照着做,修炼之道讲究一个悟性,自我参悟之道。当年我学这本《山川灵海炼气志》时,不出三天,尽数学完,掌握要旨,当着老头子面吸干紫衣山满山的道气,存入本我界中。”三天炼气,吸干紫衣山,话虽大,但却绝不是吹牛。王镇恶拥有远古王氏一族的旁支血统,天生聪颖,不世之才。三天学满《山川灵海炼气志》,并加以实践,对人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但对王镇恶来说,却是正常表现。
阿信不知深浅,毫不客气,口气大上了天,胸有成竹道:“既然酒麻木你三天学完《山川灵海炼气志》,那我就一天学完,怎地也要强过你。”
王镇恶冷笑不说话,心道:“小子好大的口气,这本炼气志字儿都认不全,一天学完,简直白日做梦,谬想天开。”王镇恶可是个骄傲的人,他风轻云淡说出三天学车炼气,本是要在阿信面前显摆一番的,哪知道阿信不知深浅,夸下海口,一天学成。此话一出,让王镇恶心中无端多了几分对阿信的藐视。
“你先照着书炼着,我出岭一趟,待我回来,指点你一二。”说罢,王镇恶化作一道芒,“嗖”地一声消失不见。王镇恶留阿信独自一人领悟《山川灵海炼气志》,既有想看看阿信领悟天资的意思,也想看看阿信焦头烂额,屁事不通的出丑模样。但此去出山,也确有要事要办。
《山川灵海炼气志》这书跟阿信还未出生的宝贝儿子一样被捧在手里,极尽虔诚,恭恭敬敬。阿信如今所知的人生中第一本炼气书籍,他把所有的希望和对未来的期盼相对而言都押宝在这本书上,所以意义重大。
《山川灵海炼气志》是王镇恶试探阿信资质悟性的炼气之书。书中道理一目了然,显而易见,都是最浅显,最直观的炼气基础,能一针见血,直击要领的,绝不拐弯抹角,能直面主旨的,绝不藏着掖着。
初开此书,第一眼,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的文字海铺天盖地扑向阿信识海,熟识的,生疏的一股脑尽数砸下,小子眼睛都花了。记忆中,阿信似乎还没正儿八经学过字儿,基本上都是在十把刀时学到的。书中字小篆体,字版印刷,极是规整,字儿倒是好认,但小子胸无点墨,学识浅薄。只书字都只能认个七七八八,碰到一个笔画稍多,结构复杂的,就只能唉声叹气,望洋兴叹。
一段句子下来,悟性再高,字儿都认不全,哪能有什么体悟认识。
“苦也,苦也。”阿信连连叹息,但小子生得奸,认字认半边。认不到的字儿,囫囵个认个半边,一句下来生搬硬套,强行解读。
渐渐地,阿信识海中竟出现炼气的雏形,细微毫末处虽然朦胧不可见,但总体而言,炼气雏形已然出现。
形如死亡干枯,暴沙千年的苍白古树,叶儿树皮早已剥落,只剩零星两三根树枝,孤落零零。
“不错!不错!”阿信洋洋自得,颇为得意,“这炼气之术还挺简单,倒也不难。”在十把刀时,阿信听说兄弟们说过,修道炼气之术难之又难,摸索炼气之路犹如盲人摸象,瞎子过河,不断摸索的同时,不但要对抗苦炼无果的颓意,还要对抗魔心的诱惑,避免走火入魔。
“难道是我走火入魔了?”阿信冷冷想来,又不觉连连摇头,苦笑道,“是药三分毒,我还没吃药,怎地就中毒了。”
阿信“天资聪颖”,囫囵吞枣,生搬硬套书中道理,强行构造炼气雏形,并加以深刻理解,他自觉受益匪浅,见识良多。不一会儿,小子愈发觉得识海之树清晰起来,苍白干枯的树干恢复了些颜色,现出了一点儿远古沧桑的味道。
“成了!”阿信心潮澎湃,大喜过望,殊不知晦气邪雾,阴阳怪气似受感召,从深沟暗谷,死涧尸窟,妖鬼洞府冒腾出来,向濯清堂赶去。
邪气汹涌,祸运拥上,直接把濯清堂周围设下的术法禁制覆了一层又一层,抹了一遍又一遍,根本不能发挥作用。
从影子岭对面山头望向濯清堂,只见濯清堂邪气如龙,恶念似虎,妖魔鬼怪,牛鬼蛇神显象化形,把濯清堂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鬼气汹涌,呜呼嚎啕,竞争着往濯清堂正堂钻去。
小子瞑神打坐,观看识海之树,领会心得感悟,丝毫不觉有异。殊不知此时阿信已完全坠入邪气鬼念,妖魔恶气中,周身邪气汹涌,从七窍毛孔疯狂钻入。小子脸都黑了,嘴都歪了,鼻儿都扁了,眼睛都蒙了,身子都瘪了,歪瓜裂枣,不堪入目。
阿信意识张狂,大放厥词,指地骂天,哭爹喊娘,歌唱十八摸,变声公鸭嗓。
小子意识眼前是金海银山,宝城玉殿,珠光宝气,富丽堂皇。
“都是你的!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数道极具诱惑的声音从四寰八宇传来。财迷小子跳入金海,拍打着金海水,爬上白银山,进入翡翠城,登上白玉殿,坐上他的皇帝大位,呼喝使唤文武群臣,钻入三千佳丽宫,尽情欢愉。金银珠宝是他的,后宫佳丽是他的,文武群臣是他的,国家是他的,人间是他的,天上天下也都是他的……
影子岭外,祸加山上,王镇恶虚空而立,俯瞰阵法森严,道气束缚的祸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