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红芒紫气确实有一股勾魂夺魄的摄心力。意志薄弱者,稍不心神归位,便被那红芒紫气勾去。
断去一指,对胖老二这使锤粗汉,也无伤大雅。补心意露膏从无方尸鬼之上萃取,辅以秘术炼制,修补伤口极是奇妙。
虽说首领这盒补心意露膏没有从红光社斥巨资购入,而是从暗门黑道,托关系买入,但也价格不菲。要不是任务即在当下,首领也不舍得取出用上分毫。
“这稀膏大是神奇,刚一抹上,血不流,肉不痛,眨眼便结痂愈合了。”老二大感意外,取下捉风锤使上一使,除了几分空落,也伤及不到根本。
出了老二这岔子,四人更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跟在首领大哥之后沿破落山石蜿蜒而下。
水战洞府在寸芒山东北角山腰上,洞前有一大平台,一条曲折的羊肠山道连接山下和水战洞府。
四人肯定不敢在山道上大摇大摆地行走。四人找准水战洞府,距离洞府四五丈便在一块背凹石后潜了下来。
相传水战洞府也有一番来历。三万年前,古搬山族因获罪于天,被元胜国君主流放。而流放途中,元胜国君觉察天意动怒,便改流放为斩头祭天,息神怒意。
古搬山族听闻朝中风声,加紧时间逃窜。元胜国君召出最精锐亲卫队——风雷动追杀。
风雷动借神灵道,从中天追杀,在古暗沼追至古搬山族只有短短二十里。
区区二十里,风雷动转瞬能至,古搬山族危急万分。
风雷动作为元胜国国君亲兵,战力精悍,凶辣狠毒,个个万里挑一,且背景清正,只服从元胜国国君意志。
而古搬山族,源远流长,根基深远,身负搬山移海的古秘奇术。不过,战斗杀人,夺取性命的本领相比风雷动实在不值一提。与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眼见追兵将至,灭族之祸将临。古搬山族中站出一个十六岁少年——山士奇。出生搬山族内,对于无天赋传承搬山秘术的后人,族内族长,长老会将其边缘化,化出古族核心之列,山士奇便是其中之一。
山士奇没有传承搬山秘术的天赋,但他的战斗意志却与生俱来,极尽高妙,更是贴合斗鬼神之血。
山士奇无师自通,融合天外召来的斗鬼神之血,成就无上神通。不过,这种天生斗性在古搬山族中自古被视为异类,再高再强也不会为族类所融。相反,过高过强反而引起族中高层的忌惮。
而这时,山士奇被族中长老推举而出。少年心性,一腔热血,挺身而出。
山士奇为首,带领古搬山族族内精英八十抵抗风雷动。
八十古搬山族在古暗沼制造地火核乱,生出八百巨岭阻挡风雷动的追击。现今寸芒山及其六座副山便是八百巨岭之一。
而山士奇则制霸天中,阻挡风雷动云中分兵追杀,与风雷动大将对峙。
大战三日,山士奇以肉身开辟封穴,将风雷动封存八百年。八百年岁月,风雷动自然全部化为枯骨。而山士奇肉身所化封穴,相传就是水战洞。
随着八百年后封解。山士奇所化封穴便逐渐成修道者修炼的风水宝地——水战洞。
近百年,纷争不断,宗门凶杀,彻底污染了水战洞。正道宗门,隐世高人避之不及,谁敢占据其中修行。
不过,对以异端邪说蛊惑人心的邪门歪道来说,不失为一处风水宝穴。
先前水战洞还立了几个小邪宗,小歪门。只不过寸芒山方圆百里盛产正道宗门,对小邪门,小歪道,竞相铲除之。
而鬼怪教这种庞然大物,正道宗门也识趣,莫说铲除,摸都不敢摸一下。
鬼怪教邪端异说传播诸国,迫于诸国舆论压力,止中县官府不得不发出悬赏讣告,千金换头。
鬼使神差,正道宗门不敢接手的千金悬赏落到十把刀手里。
十把刀自负盛名,其实小得可怜。鼎盛之时才在一众小组织中显得头脸,而现在,几乎屁都不是。
如此孱弱的十把刀,也不知首领到底有多大的勇气,胆敢去以卵击石。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神完全不同。
首领简单地布置了任务。他身体力行,照丰富的经验,寻好位置,令其他三人埋伏。
阿信身小体短,遇敌无任何反击之力,又有一背骨灰罐子。首领因才置地,指了个离洞府七八丈的隐蔽处藏着,听令行事。
阿信怕死,听话得很,跟条狗一样趴伏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谨小慎微,不敢丝毫大意。
接受死亡血炼的他,已完全褪去属于少年的幼稚单纯。
他小心子砰砰乱跳,望眼三个哥哥蛰伏的位置,才稍显心安。令人厌恶的胖老二在向他大力招手,溜圆光头衬着红芒紫气,似乎头破血流,烂了个大骷髅一般。
急剧跳动的心跳声已将彻身的冰寒彻底取代。周遭红芒紫气,黑天暗地,神色恍惚间,如坠尸山血海,阴曹地府。
也不知多久,似有声音从无边天野传来,唤着他。
阿信粗口喘气,额脑大汗淋漓,猛地惊醒过来,险些叫出声。
睁眼巡声望去,正是首领向他拼命打手势,意思是“鬼怪教教众信徒出现,躲藏好,不要暴露踪迹”。
阿信心惊肉跳,差点耽误大事,断了财路,狠揪自己一把,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不敢分毫懈怠。只是心底已乱如麻。
方才他做了一个差点断送千金的怪梦,犹似记忆,犹似怪谈,梦幻,现实错综复杂的纵横交织。阿信苦笑,心道:“好久都没做那个梦了,在这关键时候怎么突然冒了出来。”
他确实被怪梦纠缠多时,反反复复,如时不时发作的隐病恶疾,折磨着他。
阿信抽了自己一耳光,实在不敢再想其它。不单是他一个人的性命捏在自己手里,而是整个十把刀所有人的性命也都捏在他的手里。
他与十把刀其他人的关系便是一个闭合的环,即使力量微小,他可是这环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链。
守其本分,从外部大力攻破这个环,那阿信没什么自责的,若是自己这链脱节,而导致整个十把刀全军覆没,阿信成鬼也会愧疚一鬼生。
阿信提气凝神,探出头向水战洞府口望去。
只见当头暗光邪气片片,哀乐丧曲阵阵,血臭浓郁,黑天落着阴花,地上生出鬼草,果然名副其实鬼怪教。
教徒个个长瘦,九尺有余,如似竹竿,头顶长嘴老鸦尖头帽,只露双眼,身穿火焰三彩阴鬼服,步伐齐整,纪律严明。周身鬼气弥漫,妖魔拉扯,似是刚刚从地府爬出的行尸走肉。身陷鬼怪教,不是鬼怪胜似鬼怪。分开两排,足足二十之数。
开路教徒之后,便是两教徒扛两黑旗,旗子上大大一个“神”字,当真是猎猎作响,鬼风八面。
旗子之后着实是大排场,十六教徒肩扛大轿。暗处四人一见,均吃一惊,暗道:“大阵仗,大气派,轿子里坐得想必就是那鬼怪教头子,那头值千金的鬼怪教头子。”
不过,想得那千金,却真似难于上青天。
排场不必说,自然大得顶天。而大轿中人,猜着也不是一般人物。
轿四角各挂七层招魂铃,开路时二百八十盏招魂铃齐响,声声摄心,阵阵招魂。铃子齐动,若不是阿信正心定神,魂坚魄定,只怕魂魄已被拉了去。
首领咬牙切齿,心道不妙,却又狠下心来。
轿身方正,鬼女在轿身深入浅出,逗留缠绕。想必轿中头子也风流,临幸人女不尽兴,还爱好女中鬼。
老二,老五,阿信俱不是内中人,看不出轿中人几分玄机。
“讲排场之辈多徒有其表,装腔作势之徒多酒囊饭袋,轿中人莫不是个浮夸无作为的匹夫。”老五以官场中人看待江湖乾坤事,“贪恋鬼女,好尽性事,必是体虚身弱,浑身少力的贼子。”心中不由得暗喜。
而首领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幼年时便得奇遇,见多识广,眼光独到。
不见轿中人形状,却猜得那是个某个神通之流。
而大轿之后,则是三教九流,乌合之众。麻布粗衣者,是遭蛊惑的百姓,绫罗绸缎者,多是商贾之家,穿金戴银者,想必是贵族官家子弟……真是各式各样,多姿多彩,足有上百之众,便是信徒。
“鬼怪教手段还真是高明,如何能吸纳如此多的信众。”首领暗道,“蒙蔽人心的鬼怪邪说,虚无缥缈的天方夜谭,施之以利,诱之以理。贫苦老百姓求个温饱,鬼怪教便以精粮诱之。商贾家求财,鬼怪教便许以宝藏,官家求权,鬼怪教便许以一国之权,天子欲求长生,鬼怪教便许以仙神不老丹之流。总而言之,构造一个全知全能的神,诱使众人崇拜。”
“任何事都遵循一个极其简单的核心,围绕那核心,便能野蛮生长。”首领不自禁苦笑,“道理都懂,做起来难,当初十把刀也能否遵循那个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