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已经升起，可寒意仍如潮水般压迫向鹤小楼，他缓缓转身，看向身后那湿淋淋、头上戴着鲜红流苏的女子。
“没关系，花很快就败了。”
随着鹤小楼的转身，女子那惨白的手，也随之自然滑落，但听闻此番话语，那只毫无血色的手突然猛地抬起！
指着鹤小楼！
“你果然看见了？”
女子的眼神中，充满惊喜，似乎是远征的恋人，自远方归来般的惊喜！
“是阿，看见了，婆娑婀娜，在风中摇曳，多么美啊，那本该生长在幽冥的……彼岸花！”
鹤小楼看向城内的方向，充满感叹。那湿淋淋的女子，也随即转身，站在他旁边，同样看向城内，嘴角含笑。
身边，是拥挤的人群，每个人都死死地盯着天空，期待着幸运的降临，也就没人发现鹤小楼的异样。
很快，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一队身穿纳米战斗服，背着伽马短炮，腰间挎着黑色钛金长刀的战士，忽然拨开人群，来到鹤小楼面前。
“五小姐！您怎么又乱跑了，快跟属下回去，不然二少爷要生气了。”
领头男子恭敬的弯腰，轻触手臂，虚空弹出一个星梭，然后不由分说的架起那湿淋淋的女子，就往星梭上走。
在即将登上星梭时，女子突然回头，歪着脑袋，诡异一笑，缓声问道：“花……为何会败？”
但，鹤小楼没有回答她，已经有四五个战士，满脸戒备的挡在了他跟五小姐中间，并开始确认鹤小楼的身份。
当一番例行检查结束后，眼前早已没了星梭的影子，鹤小楼这才一边将手上佛珠取下，一边轻声道：“因为，在下让它败啊。”
荼蘼花，大批的生长在世间，会打开阴界之门，没有了十殿阎罗跟鬼差的束缚，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或许在鹤小楼闭关的38亿年中，发生过此类事件，但他并不知道，或许世间其他地方正在发生此类事件。
他也不知道。可眼下既然碰上了，他一定会阻止。
“阿法，你且听着，你所寄身的，并非你所说什么程序机制，而是一串佛珠，或许你曾经确实是你认为的你，但如今你已经不是你了。”
鹤小楼知道，他说的阿法根本听不懂，但总有一天，他会懂的。
“我需要借助佛珠上，幽冥教主的力量，阻止一场灾难，你会因此沉睡百年，望你知晓。”
他不需要商量，只是觉得阿法有知情权，通知了他罢了。
夏日的炎热，开始让人群躁动，等到最后一刻，预备营也没等到第六颗星石，每个人都沉默着低着头，空气中充满压抑。
“米歇尔，你不用伤心，我表哥已经正式成为一星战士，只要你答应他的条件，每周末去他的房间一趟…
enmmm……打扫卫生，对，这样你每周就有一千巴。”
一个黄发青年，跟在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身后，极力的劝说着。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各个角落。鹤小楼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冷哼道：“地狱来的恶鬼，即便是无常大鬼。
吃的也不过是人的阳气。但愚蠢的制度，一旦让人的欲望找到门路，被吃的人，可是连渣都不剩啊！”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管理者的问题，难道不是那些沉浸欢愉的败类的错？”
走在鹤小楼旁边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半张脸被有些褪色的兽皮裹着，剩下的半张脸上，也满是污垢。
她手上提着一把大剑，真的是大剑，似乎比她还要长的大剑。
身上披着一件印有妆花暗纹的特质斗篷，像是皮革又像是塑料，但同样破烂，有些地方甚至被血迹浸染。
“削减了预备营的物资，补充给那些战士，希望他们能快速崛起，在未来的战争里体现这批物资的价值。
这让预备营的情况变得举步维艰，很多人甚至吃不饱饭。”
“就像我们身后的那个女生，跟我一个班的，叫米歇尔。她还有两个弟弟跟一个妹妹要抚养。
本来就很艰难，预备营物资削减一半，就意味着她的弟弟或妹妹必须饿死一两个。”
“所以……她一定会妥协，在家人的生命跟自己之间，她懂得选择。一周一千巴，足够她们一家生活了。
甚至那个给自己表哥搭线的黄发男子，也会得到她。”
“当你直面死亡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廉价，不管是女人的身体，还是男人的尊严。
他们想要活着，而削减掉补充给战士们的物资，一定会重新回到预备营的手中……”
“因为他们足够廉价，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罢了，或是为奴为婢，或是答应各种未来大概率会死，但目前能活下来的条件。”
女子顿住脚步，盯着鹤小楼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依旧不能说明，是家族的错。”
女子提及了家族，这可是预备营中很少出现的词语，或许其他人闻言会心生警惕，但鹤小楼很少出门，所以并未察觉到不妥。
“姑娘，小生且问你，你的面前放着两碗饭，一碗是鹿肉，一碗是荞面，你吃哪个？”
鹤小楼问道，但那姑娘眼中除了迷惑，就是不解。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说错话了，如今不是大秦。
“比如说，你面前放着两个碗，一个是蓝灵虾，一个是秃噜肉，是吃哪个？”鹤小楼重新提出问题。
蓝灵虾是食堂上需要积分兑换的，一种顶级美食。而秃噜肉是极其廉价，只有预备营的人才吃的肉食。
女子沉默了一下，回答道：“蓝灵虾。”
“呵呵。”鹤小楼微微一笑道：“对喽，这就是人的本性，牵扯到了魂与魄，民众就好像水一样，温润如酥的春雨，意味着来年的丰收，如油般珍贵。”
“但是决堤的洪水，却可以吞没成千上万的生命。
这一切，在于上位者的引导，一个好的决策，是不给他选择的权利，但却能让他吃上蓝灵虾的肉！”
路边，一朵朵常人不可见的蓝色如魅般的荼蘼花，簇拥着盛开，鹤小楼蹲下，仔细了闻了闻。
旋即叹了口气道：“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女子见鹤小楼怪异的语言跟举动，先是瞳孔一缩，似乎想到什么……
但很快就将这份惊恐压下，她抬起头，刚好与鹤小楼墨如点漆般的双眸对上。
“让所有人都吃上蓝灵虾，正是一个仁慈的上位者，一生的追求，你说对吗？”
女子没有说话，左手探入斗篷，抓出几张白色卡片，丢给鹤小楼，道：“我想听听你所说的魂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