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了上百人的街道忽然宁静,火烧尽,废墟里还有木头被烧的噼啪声。
数十,不,上百黑衣人将李怀瑾四人以及看热闹的百姓围在一个圈子里。
“李怀瑾,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杀出去啊…”徊鸢扽了扽李怀瑾的衣袖。
他头疼地抚额,告诉徊鸢,“这几个人不成问题,但……”
他话音还没落,满天箭雨流星般滑落,精准的指向人群,几乎箭无虚发,一只又一只生冷的铁箭钻入人的身体之中,溅出一片血花,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席卷而来。
“小小姐快走!”身后铁箭又来,薛值一手挥开密密落下的铁箭,一把将徊鸢推到李怀瑾跟前。
“薛哥哥!”
李怀瑾眼疾手快拉住她,回头望去正对上身后薛值笃定的注视,像是在寄托着什么,他握着徊鸢的手握得更紧了。
以他的身手,要从区区羽箭里突围出去并非难事,即便带着并不听话的徊鸢,也游刃有余。
两人穿进三尺巷子,身后的羽箭没有再追来,换来的却是巷里风动和瓦片碎落的声音。
只闻得风声从耳边吹过,黑衣人已全数靠过来。
李怀瑾仔细数了数,三十人,竟足足有三十人,三十个一顶一的高手,就算是打的过,也受不了他们车轮战。
他们手中的刀突然翻了个儿,一股内劲在刀刃上流动。
果然是冲着杀人来的。
风吹过,卷起漫天红叶。黑衣人来势凶猛,他亦不含糊,长剑之劲道皆可断金。
落叶飞过,铠甲黑衣交纵错杂。
话起话落,一片落叶扫过,暗器就从他的脸侧飞去,他登时愣住,他还未反应过来,暗器已经穿透他的衣角。
“徊鸢!”
呼声未落,他忽然眼前一暗,车中人眨眼间冲了出来,以手撑着他的肩膀,借力越过他的肩头,竟是以单薄的身子挡在他身前。
他的所有动作全部顿住,眼前的人渐渐地划落下来,颤抖的唇间还依稀的能辨出她说的是“你还不能死”。
李怀瑾懵然清醒过来,眼前的清秀的面容上,本灵动的双眼变得漆黑一片,已经没了任何生气,嘴角间不断溢出的鲜血一滴一滴滴落,滴在他手上、胸口、衣上。
忽然间,时间仿佛停止。
他将徊鸢护在身子底下,单手拥着她。身后的刀胡乱的砍,砍得多深、砍得多痛,似乎都不能让他放开怀里的人。
他的眼神近乎灰暗,黯然无光,手,不自觉的握紧,深深地嵌进掌心,汩汩鲜血从指缝之中落下,混着雨水,融入泥土。他拥着她纤瘦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他忽然嗤笑道:“你也死不了。”
如愿坠入黑暗的深渊,绿光闪烁,如愿又见到这抹绿光。
光影闪烁,离他越来越近。
“你这设定是不是有问题?这人也不是我杀的,为什么要烧我?”李怀瑾蹙着眉,并不开心。
绿光默了默。
“不过我也得谢谢你,要不然,她就真死了。”李怀瑾忽又心宽了,眉目舒展,露出一丝笑意,“又活了一遭,好像知道要抓住什么了。”
绿光:“说完了?本阵要放火了。”
李怀瑾摊开手、摊开腿,摆了一个大字型,坐等被烧。
火势一如既往地汹涌而来。
大火的突突声里,绿光再次闪烁,悠悠低语:
“法阵提示,剩余重生次数:2。”
李怀瑾愣了许久许久,仿佛大火不再,周身不痛。
“你……再给我说一遍?”
绿光有点心虚:“剩……剩余……重生次数……两……两次。”
李怀瑾:“???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
“本阵!”绿光又理直气壮起来,“本阵是没想到你三个月霍霍掉997次!”
李怀瑾:“???”
“街上那些人也是因你而死的!也得作数!”
李怀瑾:“……”
再次如梦初醒。
李怀瑾动也动不得了。
这次的火比以往更烈,比之前的更烫。
他醒来时,徊鸢正搀着他迈进小巷,嘴里还不忘挖苦他:
“你倒真是会挑时间晕!饭没吃饱还是怎么着了?”
“我也不想啊。”
好想发现他醒了,她手上的劲倏然松了,李怀瑾一时间没了支撑,差点被摔了个狗吃屎。
“徊鸢,商量个事。”
徊鸢不耐烦地看向他。
“一会如果有什么情况,千万不要救我。”
“哈?”徊鸢瞪大了眼,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救你?谁给你的自信?”
李怀瑾了然点点头。这个口是心非的人,果然心里即便有爱意也是说不出口的。他忽然觉得很欣慰了。
宽心之时,黑衣人一如之前的模样落到他与徊鸢跟前,刀刃横过来,二话不说的就向他俩杀过来。
他长剑挥舞,不过眨眼间,就只剩下十人,原以为曙光来了,却不料羽箭队已经杀了过来。
峥崆!
不知何方铁箭破空而来,他与黑衣人缠斗得急,当他意识到危险来临,为时已晚。
铁箭入肉,发出噗的一声。她跌下去的一瞬间倒在他肩上,他被撞的脚步不稳,跌在递上,堪堪接住她的身体。
“你他妈的是傻的吗?”他活了这么大,杀过人,见过血,却是唯一一次骂人。
“你不能死。”莺声阵阵,情切动听,却暗如鬼魅,与寒风比,不知谁更冷些。
他等着黑暗再来,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等到。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没有重生?难不成因为她,他用过一次机会了,就不能再用了吗?
那怎么办?
她死了。
她的音容笑貌、她对他的横眉冷眼都不会再有了。
只能如此了吗?
忽然,他心生一计。
他捡起地上的长剑,在黑衣人惊讶的注视下,用长剑穿透了自己的胸口。
没关系,还有一次机会。
只要保证徊鸢不死就行了。
于是,他再次堕入黑暗,再次从烈火中重生。
她却还是救了他。
如此又往复一次,法阵告诉他:“你没次数了,好自为之。”
他倒是想好自为之。
羽箭在上,杀手在下,即便不再救人,他也没有活路了。
他掌中内力聚合,长剑带着白光冲向空中,带起一地残骸,一声极其刺耳的长鸣,长剑落下,如一道长虹,均在一刹那间袭向黑衣人。
巷中惨叫之声,纷杂入耳,血染红了雨水,雨水淡了血液的红色。
终还是体力不支,脚下也再无力气,他任由自己跪下,跪倒在心爱的姑娘身旁。
天欲大雪。
从遥远的天边汹涌而来的鸭青色的云,让一切都变了色,连天都变了色。
大风起兮,呼啸而起,宣扬着它的肆无忌惮,炫耀着它柔韧有力的枝条。它在宣泄,在张狂,它在无所顾忌的愤怒,它在毫无章法的挥霍。它越发的无所束缚,带来尘土,带来了仿佛永无休止的雪花。
天,越发的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