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楚皓笙吩咐乔县令,说:“案子发生,你责任极大;还好,现在认真办案。下一步盯紧牛娃媳妇,多多盘问出些东西。”
楚皓笙说:“这里还有一个有趣的人物叫,叫小皮囊,现在就叫。我有话要问。”
用手指点着卷册的下一页,示意给两个心腹手下看。雨星儿打眼一看,就明白,点头说:“是很奇怪,有些东西难以自圆其说。”
案卷上记载:
地痞小皮囊,曾在供词里说道,傩神真是个驱魔恶神。
这句话引起楚皓笙绝大的疑虑。不觉得奇怪吗?爆炸案发生在正午时分,那时候阳气最炽烈,可以抵御邪神,乘着正气升天言事。
小皮囊为了贪图好位置,是在凌晨赶到栎社树下,还有好几个时辰,见到傩神不奇怪,奇怪的是称呼他为恶神?
雨星儿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个疑点,说:“青铜面具体积庞大,分量颇重,做法事的时候戴上还可以理解,戴上整个早晨,未免操之过急。莫非别有隐情?”
众人都不说话了。供词大家传阅过,从小皮囊开始,没有人谈到见过傩神祭祀当天的举动。
换句话讲,正午时分,匆匆赶到现场,在爆炸前一刻,众人见到的傩神四肢僵劲,是傩神整个早晨的唯一举动。
雨星儿不由皱起眉头,说:“最糟糕的情况是,是小皮囊见到是个死人吧。”
众人看向老王,老王是仵作里的头把交椅,见多识广。老王面无表情,注视着手指,盘算着什么。
许久,老王长出一口气,从四肢百骸透出沉重。说:“我记得,上次有这种情形还是在落脊山。”落脊山,是神之属地。居住的神仙神通广大,怎么会有人间死人造次呢?
大家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老王。老王缓缓道来:“这次傩神爆炸案,用的是传说中的梦魇杂粉。这种烈性炸药最大的特点是燃点极低,并不需要用火烛点燃,传说只需摩擦手掌就可以引爆。”
当然这指的是纯度最高的梦魇杂粉。如果为了某种目的,需要特定的温度即可,只需要混合一定比例的杂质就可以了。
老王继续说:“梦魇杂粉的威力我们已经见到。我推测一定用的是低纯度粉末,如果是高纯度的,想必东榆高度的太阳光就足以引爆。”
雨星儿尝试顺着老王的思路说下去,她分析道:“杀人凶手是有意识把爆炸事件控制在送神环节,至于傩神,早已是个死人。其实在整个祭祀活动中,傩神都戴着面具,不动不说。”
“那么杀死傩神还不够,当众杀死是想达到什么效果呢?”
老王说:“我记得,上次落脊山有一例酷似之事,爆炸,早死之人,只是没有祭祀罢了。”
栗旬发声问:“在神之属地发生爆炸案,结局如何?”当今三界宗主是碧霄殿主人轩曦。十万年执掌天族法理,最是铁面无私心肠刚硬的。
老王冷冷一笑,说:“不了了之。没人说起死者为谁,为何事殒命。是三界未解开的谜团之一。”
真想不到,苍苍云山,泱泱江水,云蒸霞蔚的圣地落脊山竟会有如此不详之事。大家对于梦魇杂粉背后的神秘力量充满警戒之心。
“提审小皮囊。”栗旬建议,获得楚皓笙点头赞同。没想到这个步骤颇为不顺利。因为小皮囊回家了。吴知县又惊慌失措的说:
“卑职知罪,卑职知罪,”
“小皮囊身受重伤,县衙大狱实在不适合养伤,再说下官以为他不过是个看热闹的,不担嫌疑,所以他提出想要回家养伤,下官愚钝准行了。下官这就把他追回。”
吴知县急得脸都白了,说话还算清晰,浑身发抖。他听闻过楚皓笙的名头做派,怕的要死。
如果楚皓笙真和他慢慢计较,扣上一顶怠慢公事致使重要人犯毙命,恐怕抄家都是可能的。
楚大人稍作沉吟,说:“赶紧找来是正经。”不再多说。
此番衙役直奔小皮囊在穷街陋巷的家,扑了个空,家中不仅没人,小皮囊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穷汉,而且连精细一点的东西都没有,没有衣柜,冬季衣服扔在地上,夏天的衣物全无。
吴知县哭丧着脸回复:“卑职该死,让那个天杀的地痞小皮囊逃了。不过他身受重伤想必走不了多远,我必定设卡捕捉。”
楚大人看来已经懒得和次次误事的吴知县计较,挥挥手打发他走。
吴知县觉得前程官位都走到了尽头,走路一摇三晃,连衙役都看不下去,劝慰他说:“老爷您别这样,又没有犯下王法,怕他怎的。”吴知县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干脆下人两边架着离开客栈。
临了大声吩咐:“看好里正和牛娃媳妇,可不敢再出什么事情了。”其实是说给里面的上差听的。
楚皓笙冷冷的说:“愚钝至极,不可理喻。”吴知县的后半生就这样交代了。
栗旬反复斟酌,说:“现在手上有三个人,徒弟阿二,牛娃媳妇和里正。下一步我们分头讯问,到晚上再碰头,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众人称是。
楚皓笙坐镇兴隆客栈,应对所有事情。
其余三人相继离开,屋内很安静,很空旷。楚皓笙习惯走到窗边,隐身在虚掩着的窗帘后,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听,听转角小楼人家的动静。
声音响起,是男子的,温和怜惜的问:“歇歇。”两个字。
玉儿有些结巴,但声音极其好听,乖乖的脆脆的那种,说话有些像撒娇:“我不,我还要看猫咪。老爷不许我看,闷坏了。”
玉儿埋怨老爷一点也不留情面。楚皓笙隔着一堵墙,可以想见玉儿娇滴滴的鼓着嘴,眼里带着笑,要求老爷允许她多走两步。
楚大人一动不动,犹如铁打铜铸,他有意控制呼吸,如果在他面前点燃一支蜡烛,他都不会吹动蜡烛火苗。
他看不到,可是他知道,中年男子一定目光不曾偏离玉儿。
玉儿赖着不肯回房,老爷不勉强。
遥遥冥神细听,楚大人一动不动。
另一个女声响起,威严许多,命令道:“玉儿回来。”玉儿赶紧应声说:“好的。”这次干脆再无声响,必定是男子抱持着小女子,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断定又是独自用饭,楚皓笙掏出铜壳子翡翠鹦鹉嘴酒壶,干干的喝了起来。酒是好酒,醇厚劲道,心是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