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泉城,微风吹拂而过,给人带来一丝乍暖还寒的凉薄冷意。
车窗外光秃秃却有着少许绿色芽苗的树干不断向后倒去,只留下抹抹残影,安绾看着这一切,空洞的双眼不带任何感情,连前座父亲的问话都没有反应。
看着后视镜内女儿的样子,安景行不由得叹了口气,自从上次车祸,安绾母亲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以后,她的性格就变成这样,孤言寡语,任何人和她讲话都不予回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绾,等到了学校,我就没办法陪着你了,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他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看着车前方,嘴里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沙哑,因为这个独生女,他的头白了一片,脸上的皱纹也增添了几条。
和安景行意料中的一样,安绾听着他的叮嘱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想起魂归天国的妻子,鼻子一酸,眼角就要渗出几滴泪滴,但他很快抬手擦去,强行克制住自己的心情,不让女儿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即使在妻子车祸去世之后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很快,车在泉城市立第一中学的校门前停了下来,安绾自己打开车门,下车,看着这熟悉的学校,她空洞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色彩,却很快散去。
“小绾,我……我走了?”
父亲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安绾前进的步伐停滞了一下,她缓缓转身,看向苍老许多的父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转身走进校门。
看着女儿的背影,安景行的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方向盘,在外人眼中一向以强硬示人的安景行在车里嚎啕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
高二三班是安绾所在的班级,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室内乱哄哄的,男生成群结队的在走道嬉闹,女生扎堆在一起讨论着喜爱的连续剧或者爱豆,只有少数人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捧着书津津有味地看下去。
安绾独自一人走进教室前门,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瞬间覆盖整间教室,教室内瞬间安静下来,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盖过每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他们看着数日未见的安绾,看着她那冷如冰山的美丽面容。
没有理会同学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安绾自顾自的走向属于她的位置,那是靠近窗边的后排桌子,她将书包放在桌面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了下去,将书包里的文具和课本一样接着一样拿了出来。
见她坐了下来,教室内才终于有人敢发出声音,很快就又恢复到原本的嬉闹,但每个人都刻意避开安绾,生怕触了她的眉头。
安绾家里的事情同学们大多听说了,他们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冰山美人,那美丽的面容几乎挂满了冰霜,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警告。
叮叮叮——
急促的上课铃响起,同学们纷纷回到各自的座位坐下,但安绾身旁的位置始终空无一人,每个人都目光都聚集在安绾和她身边的空座位,那目光之中满含疑惑,安绾旁边原本是有人坐的,但今天怎么突然就没人了?
安绾很快就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她轻轻转过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面容,凡是被她的目光扫过的人,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将目光收了回来,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眸子啊,空洞无光,深邃无底,不似活人。
踏踏踏——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在教室外响起,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安绾也将自己的目光收回,继续看着桌面上的课本。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的班主任许茹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她习惯性的扫视教室,却惊讶的发现安绾回来了,她想要出言询问,但顾忌到身后的人,还是收回了那个心思,走到讲台上,道:“同学们,我们班的周玉同学今天因为特殊原因转到市二中去了,不过今天还是有一位新的转学生来到我们班,大家掌声欢迎。”
“啪啪啪——”
一阵热烈的掌声。
在同学们的鼓掌声中,一双白色球鞋先踏进三班的教室,而后一位身形高挑装束得体的男生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没有穿着标志性的校服,一件黑色外套搭配内衬的白色衬衣,托出他那略微单薄的身形,长腿细腰,黑发虽长,却也经过仔细打理,额头前的碎发梳起,露出那光滑白皙的额头,一双明眸乌黑深邃,好似包含了璀璨银河。
他在班主任身旁站立,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每个同学的面孔,最后停留在低垂着头的安绾身上,后者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来看向他,他连忙收回目光,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新同学,给大家来个自我介绍吧。”班主任提醒道。
他点了点头,道:“我的名字是顾知远,从樱岗高中转到这里,未来的两年里请大家多多关照。”
他的声音清冽,磁性温柔,让人感觉如春风般舒适,再加上他好看的外表,让很多女生第一面就喜欢上他了。
“顾知远同学,你自己挑个位置坐吧。”班主任说道。
闻言,顾知远微微点头,迈步走下讲台,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那些身旁没有坐人的女生想要主动邀请他和自己当同桌,但碍于矜持只能作罢。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顾知远走到安绾身边,看着她那低头看书的侧脸,弯腰,询问道:“这位同学,我可以坐在这边吗?”
陌生的声音传入安绾耳中,让她微微一愣,她眉头微蹙,偏头瞥了一眼顾知远,没有说话。碰了钉子的顾知远也是一愣,他抿了抿双唇,只当她默许,便将书包放在桌子上,直接坐在了安绾身旁。
见他直接坐了下来,安绾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一直观察着这一切的同学们虽然觉得安绾的冷漠有些不妥,但想起她家里的事情,还是或多或少理解了一点,就在这时,班主任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她身上,她轻咳一声,便开始讲课。
听着班主任自带催眠效果的声音,顾知远一只手撑着头,偷偷观察着一言不发的安绾。他只感觉安绾的睫毛好长,侧颜也很好看,笑起来肯定更好看,只是短时间内都不可能见到她笑的样子了。
安绾家里的事情他都听说过,他家和安家相识,也有过生意上的来往,安家发生的变动让顾父叹息不已。顾知远印象中的安绾母亲是一位很温柔的江南女子,小时候他去安家,安绾母亲都会微笑着塞给他很多好吃的。
记忆中的安绾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她随她母亲,说话带着软糯的江南口音,加上一副瓷娃娃般的可爱面容,很是讨喜。
可是现在……
或许是察觉到了顾知远一直在观察着自己,安绾不再看书,偏过头迎着顾知远的目光看过来,被抓了个现行的顾知远有些尴尬,他轻咳几声,将目光收了回来,心脏却是不自觉的剧烈跳动,一抹红晕爬上他的脸颊。
见顾知远收回目光,安绾也没有询问,她安静地听着班主任的讲述,不时撩起垂落下来的碎发,在本子上记着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