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种自命不凡的人,说话只喜欢说一半,特别爱吊别人的胃口,再加上刚刚戏弄别人的把戏,吴托在心底里对这个叫做八坂爱的老师印象一点儿都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离开山姆大叔的家,一路上吴托的脑海里都还回荡着曾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没法把刚刚那些旖旎的记忆丢弃出自己的脑海。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居然se诱自己的学生,虽然事后证明了那的确是一场闹剧,一场成年女性对于小男生举高临下的戏弄,就是想看那种年轻人被挑逗的心浮气躁的恶劣把戏。
有一个算一个,这种捉弄他人的人都是最恶心人的人,和地狱里的魔鬼一样。
也怪不得那个男生事后会在网络上爆料八坂爱是一个随便的女性。
但凡是任何一个男性遭受到了那样的挑逗之后,对方告诉你只是一场出于恶趣味的把戏,谁都会火冒三藏的吧。
吴托相信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会吃瘪。
不过可悲的是,吴托自己只能认自己也是那种心口不一的男性。
如果不是抱着一点的幻想,他也不会在那个地方等待着,等待八坂爱再度连接回来,也就不会被她戏弄。
倘若自己是有那么的无懈可击,也就不会堕入对方的圈套里面。
但。
不管怎么说。
该死的女人。
从山姆家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这个夜晚是不要想能够好好睡着了。
叹了一口气,吴托打算去街道的尽头买一罐致幻饮料,再去买一包低价的烟草。
这里的物价虽然颠倒奇葩,但是也有卖些外面的市面上常见的好东西,比如说这种经过特殊处理,为了服务那些“加入了光荣的进化”的人准备的新型饮料——红色利维坦。
如果是在外面的话,像吴托这种还未进行任何手术的人是不被允许购买也不被允许饮用的,但这里是棚户区,只要有钱就是老大。
因为不管是那些改造的更像是机器人的人,还是那些修正了基因的家伙,都还保留着神经的功能。而且介于他们的体质问题——有些人甚至没有胃。
所以只是单纯的酒精是很难让他们体会到迷幻的,得要一点更加强烈和直接的东西才行。
而这种叫做红色利维坦的饮料,虽说有点轻微的毒性,并含有一些致幻催眠效果,但的确劲道更加的大,也更加的直接快速,并且不用承受大量饮用酒精后带来的一系列副作用。适量的饮用的话,还有着兴奋剂的效果。学校里面有不少人偷偷使用这种东西用来冲刺复习阶段,用以保持大脑的活跃状态。
只不过大量使用的确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出售这些杂货的小店在各个街区的交汇之处,负责守着这个小店铺的是个吴托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头。
他下肢已经瘫痪并萎缩了,只能通过机械改造手术在脊椎上外接了数个骨骼,像是个大型的章鱼一样走来走去。
私底下有不少人叫他黑章鱼。
不只是他的肤色以及脸色,还有指着他心黑的意思。
“来瓶红色利维坦,一包大凯旋。”
吴托从裤兜里摸出了几个硬币拍在桌子上。
在这里大多数地方没法连接天网,也就无法使用电子货币,只能使用现实货币。
有时候甚至可以以物易物,只要两边的人都认可交换物的价值就行,譬如说什么药品、亦或则是什么亲近人体的材料——用来改造自身使用。
而且实际上,现在的现实货币才是硬通货。
介于天网大行其道,一切以电子货币支付,市面上也逐年减少纸币、硬币流入,甚至在几百年前正式停止现实货币的生产。
这导致那些还存在着未回收的现实货币反而升值了,明明是同样的份额,但现实货币就是更加值钱一些——前提是,你不要拿它去官方部门兑换,私底下很多人愿意用高价来套现。
网络上的资产很容易被封锁冻结,天网说什么就是什么,可现实货币却不是如此。
不管官方如何认为现在已无现实货币的存在需要,譬如说使用中的损耗导致蒸发了多少财富,制造它又是如何浪费资源。
但只要人们相信着它们还能起着衡量的作用,那它就是能够成为符号活着并继续被使用。
说白了,无论是何种货币,它们本身就是一种信用体系的产物,受人类的认可而存在着。而且使用它最主要的好处就是,大份量的线下交易可以很容易绕过天网的监督,这一点就注定了它们会流行在这个肮脏的棚户区里面,也会流行在这个社会的阴暗面里。
只要社会依旧需要着的东西,它便能够坚强地生活下去。
听到了吴托的声音,常年黑着一张脸的黑心老板从货架里面探出了头。
随着吱呀吱呀的机械臂交替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小瓶红色的饮料,还有一包揉得皱巴巴的香烟被对方放在了柜台上。
“四个板。”
老头低头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硬币,在喉咙里鼓弄了一声。
吴托只好又在口袋里摸了摸,这才又找到了一个放在了桌子上。
进货不容易,卖得人说是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
“火柴?要吗?”
临要走,这老头突然出声问道。
“有烟无火,你抽什么。”
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吴托在口袋里掏了掏。
而让吴托没有想到的是,难得的黑章鱼大发善心了一次。
“不用了,就当是清库存。”
他不容置疑地说着,调低了机械臂的高度,弯下腰在柜台下面翻找着。
好半天,他才抬起身子,把一盒没有包装的火柴拿了出来。
他手里捏着火柴,没有一丝想要递过来的心思。
“不介意我来一根吧。”
还以为他突然善心发作了呢,原来只不过是错觉。
吴托点点头,没法说不同意。
撕开香烟的包装纸,从里面抽出了一根递了过去,这才算是作为交换得到了那一盒火柴。
这包被附赠来的火柴有点潮,吴托点了好几根才算是搓出了火苗。
站在这家小杂货铺门口,远远地可以看见其它几个街区的街景。
才抽下第一口,从夜幕里走出来几个改造人。
几个上半身已经被廉价义体化,可以看到裸露在外面的机械手臂专门用来吓唬普通人的家伙。
“你们看到了这个男人吗?”
为首的一个看起来就是付了大价钱,手臂看起来蛮仿生的男人用食指扣了扣自己的太阳穴,从他的右眼中投出一道光幕,形成一个男人的图像。
这是一个男人的全息照。
他的神情非常的疲惫,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
上半身穿着一身廉价的连帽运动装,不知道穿了多少天,在那些容易肮脏的区域显得黑漆漆的。下半身则套着一件五分的牛仔裤,汲拉着一双人字拖。
在露出来的皮肤部分上全是斑点,并且松垮——层层叠叠的,像是那种已经一条腿迈进了棺材里面的老人。
从他的面容上,吴托依稀地分辨的出这是那个和山姆有仇的怀特。
“这不是那个怀特吗。”
杂货铺的老板黑章鱼率先认出了这个人。
他一直在这个地方做生意,时间长了,自然认得这附近的每一个人。
“是,就是他。”
“不知道,我没有看见过。”黑章鱼抽着烟,丝毫不在意地吐着烟圈,“他怎么了。”
“跑了,他跑出来了。”那个带头的男人用力拍打了一下他的铁疙瘩脑袋,这才把从眼睛里投射出来的全息投影给关掉。
“杀了人。”
也许这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但是在场的诸位没有任何一个人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在棚户区几乎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反正隔三差五总是有些活不下去的家伙铤而走险,把暴力斥诸在和他一样的悲惨的人身上。夺过同类的生活资源,从而继续像个老鼠一样活下去。
只要做的足够隐蔽,那就不会有人发现到底是谁动的手,也不会有人去追查——只有那些有钱人才有足够的本钱让其他人为自己的死亡负责。
注意到这几个男人的目光往自己看了过来,同样抽着烟的吴托连忙也解释道。
“我也没有看到过。”
山姆不是说这家伙得了拉莱耶已经被隔离了起来吗。
层层的疑惑环绕在吴托的胸中。
他是怎么能够逃出隔离,又是为了什么选择出逃的呢?
不过,吴托曾经说过,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虽然本能让他遐想了一下可能会发生的光怪陆离的故事,但很快就克制住了。
对于那个存在着无数可能性,似乎背后潜藏着各种各样花式的可能的故事,也就限于猜测而已。
在这里生存的铁律。
永远不要好奇那些你不应该好奇的东西。
“如果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话,请及时通知各个区域的负责人。他现在很危险,是个拉莱耶携带者,神智不清,已经杀死了17个人了。现在逃到了这个地方,我们正在追捕。”
注意到了吴托拿在手里,已经喝了一半的红色利维坦,他本来迈出去的脚步停了一下,扫了一眼这个灰扑扑的杂货铺。
“你这里有那个……贝希摩斯卖吗?”
这些人的上半身已经彻底地改造了,自然也就没有正常的人类肺部,没法体会到烟草的快乐。但对于它们来说有另外一种烟草,刺激程度更加重的贝希摩斯。
那几乎是一种可以当做杀人用的强烈致幻品了,也只有他们这种人爱喝。
不过通常,它都禁售。想要买的话不怎么方便。
“当然。”
神通广大的黑章鱼自然有渠道弄到那种玩意,毕竟是在棚户区能开了不知道多少年杂货铺的店主。
吴托没有打算继续在这个地方呆下去,还没有抽完这只烟就打算回家。
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常在这个地方呆的人。
棚户区的常规人员一般来说都不会穿着这么干净的衣服,也不会不认识每个街区的那些固定的人。
譬如说黑章鱼。
而这种外来的人,通常都不会怎么讲规矩。
例如不会遵守安安心心当小绵羊的规矩。
“60个板。”
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吴托还能听到黑章鱼宰人的报价。
“你不如去抢?”
“爱买不买,外地佬,你以为在这个地方搞这种东西很方便吗?打点费,运输费,存储费……这些不都是钱吗?没钱的烂狗。觉得价格不公道,你去别的地方买,你去看看别人那里有没有。”
没理会身后的闹剧,吴托一边喝着红色利维坦,一边迈步往自己的家中走去。
路过山姆家的三层小房的时候,他们家的灯已经关掉了。
长长的街道上没有他们家的灯光照耀,显得像是一条漆黑的,通往未知名方向的铁轨。
依稀之间,还能听到漆黑的夜空下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惨叫。
可能又是哪个赌狗欠了一屁股债务被追上门讨债了吧。
不知道丢的是手,还是脚呢?
利维坦的致幻效果现在开始有了一点上头。
那本该是凄惨的嚎叫听起来也像是一场音乐会一般动听,仿佛是数千万个唱诗班在齐声高唱着赞歌。
身体也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得轻盈起来,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像是要跨入云层之中。
一头撞在小木屋的大门上,吴托本想掏出钥匙开门,却没有想到门压根就没有锁。
直接跌倒进了屋内。
这一点倒是让吴托有点疑惑。
自己难道出去的时候没有锁门吗?
房间内部一点儿光亮都没有,只能模模糊糊看得清楚一点家里物品的外型。
凭借着记忆向前,沿途不知道碰翻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一直摸到沙发里,吴托又抖抖索索地擦废了好几根火柴,这才点燃了放在架子上的煤油灯。
回头一看。
屋子里和遭了贼似的,被翻得乱七八糟。
懒得再去处理这些东西。
举起瓶子,把里面剩下的红色利维坦一饮而尽。
此时冰凉的它们像是冰块一样堕入了喉咙之间,但紧接着一股灼热的感觉从腹部之间升腾了起来。
只是坐在沙发里那么一会儿,眼前的世界就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那些平常见惯了东西在扭曲变形着。
譬如说那道大门。
此刻居然也像是什么恐怖生物的大嘴一样在那个地方蠕动着,它们的边缘又像是那种丢弃在地上被人肆意玩弄的绳子,改变成不同的形状。
外面在高高歌唱着的唱诗班已经停了下来,紧接着好几声如同雷鸣一般不明意义的恶魔大吼。
仿佛地震了一样,吴托感觉到自己坐着的地面也震颤起来,好像这个屋子正在面对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瑟瑟发抖。
紧接着从那变化万千的门里吐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吴托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向那个东西看过去。
真恶心。
一团会动的裹着布条的肉泥。
紧接着又从那鬼怪的大嘴里吐出来几个浑身弥漫在云雾里的条形金属。
这几个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动起来的东西在房间里到处碰撞着,像是那种摇奖的球在打转一样在房间内部四处碰撞,发出一连串地让人不自在的声音。
老子想TMD去睡觉了。
摆了摆自己沉重的头,吴托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要去抓已经变成了蛇的木梯子,想要爬到二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