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南下,二十多日后已出中州至琼州境内,这一路方白颇有一种“久病起来万物新”的感觉,深居幼云缩头多年,早已忘记外界风光为何物,这时候,看这千年古旧江山,百代兴废城池四处都透露着一种隔世为人的欢欣。预料中柳爷所谓的麻烦不断,却一直没有出现,想来他们也知情识趣,不愿打扰二人游兴。
这一日晌午,马车驶入琼州白玉城。
琼州地处云梦腹地,南接南海,东连昊山,物产丰富,人杰地灵。而其奇石美玉,海产时鲜,更为九州之冠。加之水利便宜,商贸十分发达。是以九州诸多有名的商人,大都起家于琼州。而其水利,南岸可乘钧天剑宗特派的伏波快船三日千里既达南海悬空群山。更有向西南云苓二州的商船,海面往来,不胜繁荣。不过琼州近几十年年,与钧天剑宗守望相助,境内可谓虽繁不乱。
白玉城贵为琼州首府,各地商人汇集,几百年来经营不断,琼州八景白玉城更夺得其三,其一名曰:不息夜市,连绵百里,号称天下万物应有尽有,商号小摊,贩夫走卒,昼夜往来喧嚣不息。在南方几州之地首屈一指,便是中州诸城若论商贸繁华亦多有不足。
马车进城后在城西一家叫做万仙楼的客栈停下,客栈高四层,两颗合抱的垂柳立在大门两侧,时至仲秋,叶子已然泛黄,这客栈远离白玉城中的喧嚣,是方白特意问了路人而来的,距离剑宗使馆也近,除了费用略贵外几乎找不到缺点,而这对于行囊颇丰方白,自也不是问题。
他结了路费又多拿了些银钱给了那憨厚的车夫。这车夫是个妙人,也不推迟,把银子掖在怀里,接着施施然从马车底下抽出一把大直刀来。这刀刃宽约四指长三尺有余,锈迹斑斑钝拙厚重,还溅了许多泥水。他看见两人惊异的神色,也不以为意,一抱拳,转身离开了。
方白微微苦笑,对着这离去的“车夫”深深一鞠。
这二十多天陆路算是结束,接下来,便是找寻当地的水路到达钧天剑宗的悬空山了。
客栈迎门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走了过来,看见方白出手阔绰,又从车上放下一堆行李,连忙上前问道:“二位爷可是要住店吗?”
方白点了点头:“弄个干净清幽的住处,再打两桶热水。”说罢,一小锭银子随手扔到小厮怀里。
小厮嘿嘿笑道:“爷您好眼力,近日里剑宗要开办大会,好多江湖人士都慕名而来,这客栈供不应求,幸好您慧眼来到我们这,要是其他家,恐怕难有清幽所在了。”
方白身形一顿讶然道:“什么大会?”
小厮挠了挠头糊涂道:“我没太关注,只是听几个客官谈起,不过近日里白玉城龙蛇混杂,爷您注意则个。”
方白点了点头,又拿出一块碎银子给了小厮:“打听一下这些,一个时辰后再找个本地熟悉的人给我带路,我们要去剑宗的使馆一趟。”
小厮一脸笑开了花:“好勒!”说罢俯身便提着二人的行李一路向客房奔去。
很快便有仆役打好两大桶热水,各自舒服的泡了个澡。方白换了一身柔软的衣衫,推开门,香阵已从自己的浴桶中出来,穿着一件雪白的蚕丝睡袍,柔软的长发湿漉漉垂着水滴。
方白一捏她的小脸,将之从门口抱到屋内圆凳上,先是用毛巾把头发水滴沾干,接着从行李里拿起木梳,握着一缕缕青丝熟练的梳理起来,香阵面容还未长开,圆嘟嘟的婴儿肥透着娇憨,看她又用那一双亮晶晶眸子脉脉的看着自己,方白没好气的拿梳子敲了一下她脑袋道:“当初怎么说的,一旦我们离开,就要自食其力对不对。”香阵摸着脑袋,嘴巴一撅,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方白给她梳理着长发,摩挲着掌心柔软青丝,笑问道:“这一路来你怕不怕?”
香阵撇嘴道:“怕?本姑娘就不认识这个字”话音未落,脑袋挨了自一记木梳,哎哟一声,抱头对方白怒目而视。
”你看到那大叔背的那把大砍刀的吧,这一路清静怕也是仰仗着人家,出门在外,要谦虚谨慎,知道么。”最后几句,方白加重了语气,已经没有嬉笑神色。他只觉手中秀发柔软,眼前姑娘孱弱,多年以前茫然逃难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自己仿佛又无助的躺倒在长街之上,只能看到无数人冷漠的靴子,在春晖下扬起灰尘。
香阵扬起笑脸,凝视着方白逐渐失焦的眼神,努力将他脑袋扳到自己面前郑重的道:“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不是说了吗,我保护你!”最后四字,一字一顿,满是坚决之色。
方白微微苦笑,甩了甩脑袋里不应该出现的情绪笑道:“哪有妹妹保护哥哥的!再说,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罢了,咱们先去剑宗的使馆问问怎么进山,柳爷说去南海的的快船,还得通过使馆才有办法。”
正在这时,客房门被敲响了,传来了那小厮的声音:“爷,您洗好了吗,消息也问清了,本地人也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