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爷二人循着巨鲸的身影追去，待要接近时，那巨汉一手扶着插进巨鲸身体里的大剑，另一手平平一拳击向当先的木龙和尚，木龙身处大海阻力重重，只得运起硬功双臂格挡，这一拳击中，他身形顿时急退，牟爷在其后受这水流牵扯，竟然近不了那人身躯，只得追寻木龙而去。带到二人回返，那巨鲸已消失在无边深海之中，两人对视一眼，均能看见彼此眼中的震惊，略一点头，便朝着海面上浮。
而这水下追踪在那之后，巨鲸仿佛真的回归了大海深处。
被削去船尾的楼船重新返回笔直向南的航道上，一路所见破碎的船身不断加重着几人心头的阴云，终于在午后时，遇到了第一艘完好的船只，牟爷松了口气，让船舱里的老陆打了汇合的旗语，渐渐的，在夕阳渐落的时候，两艘楼船身后，已经跟着许多艘来自白玉城的伏波快船，他们大都面带惊惶之色，想是一路见过那些船板甚至尸体。如今他们紧抱成团，无助的依偎在白玉城里的牟奇川牟大爷身后，在这无边的海面上，手中的兵器体内的灵力乃至师门的名望都给不了太多的安全感。而哪怕曾经让人信赖的白玉城门神牟奇川，此刻而当人们望着那艘被削掉屁股露出空荡荡船舱的楼船，也不禁也有些缺乏信心了。
如此光滑的切面，简直如热刀切油，一剑到底，方白从没想过人力能到达这般程度，香阵却言之凿凿的说那一剑她亲眼所见，就在船身与巨鲸交错的刹那，他把大剑从巨鲸身体里猛然抽出，接着对着船尾向上一撩，当时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谁知道错身而过船尾就直接落水了。
方白一声轻叹，在一楼与诸人在十分沉重的气氛下用过午餐，对牟爷略一点头，便就要起身离开，牟爷摇了摇头，示意方白稍坐，接着从兜里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拿到诸人眼前一晃道：“诸位还记得我之前所说的人丹之事，略有所得吗？”
韦先生讶然道：“便是此物？”
牟爷点了点头，把水晶瓶轻轻一晃，一粒细小的蓝色水珠从瓶口滚落到瓶底，接着，那水珠竟然伸出一对细小的手脚，沿着水晶瓶边缘向上攀爬。
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方白心中发毛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牟爷点了点头：“古妖之血。”
他不待众人发问，轻声道：“记得连掌门曾经说过，妖族最初并非如我们一般，生来就具备人形，他们是由西野的诸多妖物进化而来，而进化的方向决定了他们的形态。在许多年前，一部分妖物进化出了人形，开始在西野生息繁衍，建立城邦。而另一部分，则星散西野深处，据说这一类有着漫长的寿命和来自上古绝强力量，掌门曾说昔年那一次战争就遇见过一只，生得蛇形，长达百丈，遍身都是草木山石。”
几人惊讶极了，便是木龙也未曾听说过，想那百丈之蛇，之前所见巨鲸也变得十分渺小，忽然有人问到：“那连掌门胜了吗？”
牟爷转头一看，却是宋万成，他摇了摇头道：“你觉得大象会在乎身畔的飞虫吗？”
宋万成一愣，紫玉依道：“那看来是没有打起来。”
牟爷点了点头：“妖族和古妖选择了不同的路线，他们已经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了，所以掌门没去招惹那古妖，古妖也完全无视了掌门。”
说罢他望向瓶中的那一粒蓝色血珠：“古妖之血也非真正古妖的血液，若真是古妖之血，其中的力量绝非区区一个小厮所能承受，这血液乃是妖族一些有尚有稀薄古妖血脉之人的血液，这又要说起妖族的血脉传承了。”
说罢他望向诸人，看年轻一代的诸人眼神里都露出好奇的神色，他轻轻点了点了道：“妖族如我们这般战斗修行，不过是近几百年的事情了，在这之前，他们的血液里尚有进化前的力量，我们不知道那力量怎么样，只知道在那个灵气比如今磅礴十倍以上的时代，人类却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幸亏妖族人丁稀少，我族才得以幸存下来。”他说出这番话，除了韦先生和木龙以及方白，其他几人都长大了嘴巴，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宋万成摇头道：“不对，那为何西野平妖时妖族被打得如此之惨？”
“这便是血脉的消退导致的。简而言之，妖族一代不如一代。每过一代，他们来自血液的力量便更稀薄一分，所以近百年来我们才有了可乘之机。面对这血脉消退，妖族里的智慧者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将西野普通的妖物祭炼，以获得其间残留的血脉之力，后来又将手伸向了那未曾化作人形的真正古妖身上，不过听闻折损了很多高手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便是人丹的最初形态了。”方白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牟爷看了他一眼又道：“确实如此，他们用普通妖兽血肉祭炼化为了妖丹，然而妖兽亦如他们一样血脉日渐稀薄，并不能起到太多决定性作用，后来，他们其中一些人，通过各种途径取得了我们所修炼的功法再融入他们妖族的体系，于是开始了新的变化。”牟爷目光游移，似乎在幻想妖族这几千年来演变。不过他忽然神色一黯，轻轻叹息道：“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改变，才有了西野平妖这一惨剧。”
“惨剧？”紫云依讶然道，按照官方的说法，这是一场伟大的守护之战，紫云城诸师兄弟一直以当年立下的功绩为荣。
“阿弥陀佛。”木龙双手合十，面现慈悲之色，他一一望向在座诸人，惭然道：“贫僧是当年之事的参与者，若知事情是这样，贫僧便是舍了性命也绝对要力阻此事了。”
牟爷点头道：“当年我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所幸并没有参与进去，不过这些年来，一直研究人丹应对之法，也就对当年那些事非常了解。那一年，四门门主以及天下游散还有云梦国诸州势力推选的十多位绝顶高手在中州天鹏王庭展开辩论，最终在年富力强的皇帝重利游说之下决定了这一场平妖之事。”
“这里能有什么利？”方白疑惑道。他怎么也没想到唱段里那么多大义凛然的故事背后竟然是受利益所驱使。
牟爷嘿嘿一笑：“你忘了我之前给你说的话了吗？无利不早起，小子，人世间可没你想像的那么真善美。”
方白还欲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嚣之声，之前引领方白上船的小童一路小跑进来，附耳在牟爷耳边说了几句，牟爷眉头一皱，冷冷道：“那家伙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