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层白纱帐子里竟然是另一层白纱帐。
方白愣了愣,便又去掀第二层,这下掀开,更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一层。
他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此间主人为何把帷帘弄这么多层,不过他仍不死心,一鼓作气,一连掀开五层,接着十层,十五层。
。。。
短短一会,方白另一只手已经拎了一叠掀开的帐子,他越掀越觉头皮发麻,仿佛陷在一个阴森恐怖的梦魇之中,心中只想停下逃离手却无法停止,他凝定心神,深吸口气一咬舌尖,剧痛之下精神顿时一复,一捧白纱连忙抛了出去,身躯却急急后退,待到察觉已脱离梦魇,方才松了口气。
他面上惊疑不定,心下却十分好奇,稍作停歇,目光一转,蹲下来伸手朝帐里摸去,直到整个胳膊都被淹没,触手四处仍是这些白纱帐子。
摸了半响,毫无所得,他不得不抽出手来,呆呆的望着这有些邪门的帐子。
忽然间,门外一阵大风吹过,屋内书画纷飞,眼前的帷帘也随风摇曳,透出一隙内里的光亮,方白恍惚看到一道枯绿色衣裳的背影正对窗而坐,待细看时,眼前又是重重帘影,屋外风声呜咽,屋内器物却纹丝不动。
方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再想揭开帘子,心道自己一时好奇万一惹上什么妖魔鬼怪那可大事不好,连忙弯下腰对四周做了一圈罗圈揖道:“各路神仙见谅,小子一时好奇多有冒犯,抱歉抱歉,小子这就走。”
一抬眼,却见到门前站着两人,方白悚然一惊,定了定神再细看时方松了口气。当先那人,道人打扮,身材奇高,几乎遮挡住了大半个小门,皮肤莹白,蓄着白色络腮短髯,双眼神光蕴然,态度和蔼,微带笑意。另一个却是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姑娘,较道人矮上两三头,容貌秀美,正神色冷淡的打量着他。
方白见状不由得老脸一红,打个哈哈道:“二位您好,您俩位就是此间主人吗,这可真是冒犯了。”
道人略微笑了笑,正待开口说话,身畔那姑娘却对道人微一点头,转身从他身旁间隙出门而去。
道人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对方白道:“倒不是此间主人,不过想必她也不会怪你冒犯的。”
“那实在是太好了。”方白松了口气。
道人微微笑道:“小兄弟,柳爷还好吗?”
方白愣了愣道:“您是?”
那人道:“贫道连清。”
方白眼睛一亮,连忙伸手去摸怀中信笺,却摸了个空。
连清笑道:“不必了,令妹已将信笺与一切事情皆告知我了。”
方白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自己没看到香阵,原来比自己早醒过来了,连忙躬身一礼道:“见过连掌门,劳烦掌门挂念,柳爷一切安好。”
连清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想看出些什么,却怅然的摇了摇头:“你姓方?”
“正是。”
他又沉默了一阵,轻轻道:“人丹首祸,明州方家?”
方白心中一跳,刚要开口否认,却只觉一道仿若实质般的犀利目光直直盯在自己脸上,气息不由得一窒,他思量片刻,如实答道:“是的。”
连清目光闪过一缕惆怅,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转身出门了。方白紧跟其后。
“你怎么想的?”连清问道。
“嗯?”
“对自己的遭遇。”
方白知他所指,微微苦笑道:“偶尔会做噩梦,只是近年越来越少了。”
“你不恨吗?”
连清转过身来,看着这个十三四岁面容平静的少年。
方白似乎笑了笑:“刚开始那一两年,每天都会做恶梦,然后惊叫着醒转,柳爷总在一边,刚开始是哄我,后来骂我,再后来敲我。我渐渐的就好了很多。后来,身边又多了个小孩子,心思全在怎么养活她身上,也就更少了。”
“你倒是个好人,几乎不像柳三变教养出来的。反倒是那闺女,显得更像一些。”连清惆怅稍霁。
“阵儿?她没事吧?”
“嗯,你晕过去后,她一直在照料你。”
方白有些羞赧,嘿嘿干笑两声又问道:“那她人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她见你无碍,便将书信交予了我,我看完吃了一惊,没想到你们俩便是他以前给我提过的那两个孩子。接着这小妮子便问我哪里可以参加青剑会,我看她才这么高点。。。”连清伸出两一只手比划着高度,带着一丝好笑说道。
方白以手扶额,歉然笑道:“香阵这孩子被我和柳爷娇惯得目中无人,实在抱歉。”
连清摇了摇头,笑容不减:“我看她才这一点点,就问她难道想参加剑会,要知道这些年参会者最年轻的也不过九岁,你兴许听说过,便是我的劣徒陆玄雨了。”
他说着望向远方的竹林,方白随着连清目光望去,却只见竹影幽幽,忍不住微微一愕。
“她不怎么喜欢陌生人。唉,或许什么人都不喜欢。”连清叹了口气,颇有点受挫的可怜样子。
方白没想到这老头倒是有些和善幽默,和柳爷所说那个精明强干的模样全不相符,不由得生出几分亲切。
“对了,还是说你那个妹妹,叫香阵对吧。”
方白连连点头。
“她说要去青剑会,我看她这么小,当然不敢让她去,谁知道她眼睛一转,从你身上摸出一柄小剑来。”
方白脸色一变,伸手往怀里一摸,果然空空如也。
只听连清又说道:“我看了那剑一眼,顿时惊了一下,只听她说如果让她参会,她拿不到前十,这把剑就送给我,她若拿到了,我就破例收她为徒。我看着剑脑子空空的,这可是柳三变的心肝宝贝,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她。”
“啊?!”方白长大了嘴巴,嘴上吃惊,心中却暗暗骂了一个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