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比武大会在第二天照常举行,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昨日燕山派秘技外泄事件的影响,而且来观战的江湖人士竟然增多了不少。
连着四天的比赛,天天都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少林、恒山、昆仑、都出现了门派不传之秘外泄的现象,少林的“大须弥掌”,恒山的“金丝剑法”,昆仑的“沙海十刀斩”,还包括南方天涯岛的镇帮之宝“海龙钩”也出现在了比武现场,由于陆子辉的前车之鉴,这几个人都分别被重重关押了起来。
四大派出了这样的事,自是急忙封锁消息,加紧了盘查,但是此消息依然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江湖,几天来陆家周围,甚至包括金陵城的武林人士,瞬间增多了好几倍。
初赛的第六天,有陆明逊的比赛,所以他便早早地赶来,欧阳冲因为伤势过重,还需要静养,所以没有来。
此时已是巳时,前面的两场比试均已结束,陆明逊心中隐隐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出现,望向坐在前排的四大派考评人,却全都是面色沉重,一片肃穆之色。诸葛晟显然没有睡好,虽然练武之人精力充沛,但是怀有心事,一夜未眠的那种疲态,还是能看出来的。
空自大师看起来就好得多,一身大红袈裟,宝相庄严。何清明略显得紧张,右手不时不时就要在剑柄上握一下,手背上青筋乍现。
趁着比武间隙,陆明逊带着小木头在场下转了一圈,回到躲在昨天的小树林里,往躺椅上一躺,使劲伸了伸懒腰,对小木头笑道:“你看那个何清明,用剑都是走轻灵飘逸之法,他这么使劲的握住剑柄,是打算拿来砍人吗?简直笑死了。”
小木头认真地道:“那人是昆仑派‘八极星’之一,十年前就是正元级的高手,昆仑派有一套极为刚猛的剑法,名唤“沙海十刀斩”,就是用剑打出刀的形态来,将这套剑法夹在别的剑法当中,猛的使出来,可以出其不意,毙敌于剑下。”
陆明逊脸上笑容一敛,接道:“可是现在他需要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吗?莫非接下来的比试,会有事发生?”
小木头若有所思的道:“下一场比武,该公子了吧?”
话音刚落,只听擂台方向有人高声喊道:“本来下一场比试按照原计划理应是未时开始,可是江湖上最近颇为不净,为了加快进度,所以今天开始,午时也不休息了,好了下一场比试,内门弟子陆明逊对外门弟子陆恒昌,比试在一炷香之后正式开始。”
小木头扭头看了看正在把眉头拧成一股绳的自家公子,不由得抿嘴偷笑。
“为什么不早说,我还没吃午饭,这如何能比?”陆明逊方才还不觉得,此话一出,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起来。他说着话,回头望见正在憋笑的小木头,忍不住冷声道:“你还笑,我的点心呢?”
小木头赶忙捂住嘴,小脸早已憋得通红。
陆明逊只觉心绪不宁,心头逐渐火起,也不看小木头,转身向擂台走去。
擂台上,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正盘膝坐着闭目养神,身边放着一把剑,那把剑看起来颇为陈旧,剑鞘上蛇皮有些都脱落了,斑驳不已,剑锷也是锈迹斑斑。
陆明逊看着不由得暗道:这人好奇怪,江湖人的随身兵器莫不是十分珍爱,平时勤加养护,这把剑倒像是从路边捡的一样。
他正私忖间,就听有人高声道:“时间已到,两位这就开始吧?”声音粗哑,听起来十分熟悉,却正是坐在考评席正中的陆家大爷,陆成安。
陆明逊走上台中央,转身向陆成安抱拳施礼,陆成安面露微笑,点了点头。
陆家六兄弟中,陆明逊的父亲和大伯陆成安关系最好,他们因为都喜欢琴棋书画,尤其是音律上,俩人造诣相当,常常共同演奏一曲以助雅兴,血脉相连,加上心境相通,兄弟感情自然更为深厚。
陆成安没有儿子,对待陆明逊这个侄儿更是如同亲生儿子一般,陆家跟其他大派“求”来的高明武技,他都会偷偷塞给陆明逊,包括他最新学到的那三招刀法。
那陆恒昌也不答话,缓缓站起身来,抱剑而立,就那么松松垮垮的站着,脸上仍然是毫无表情。
陆明逊深深吸了口气,低喝一声,欺身而上,手中长剑却是不曾出鞘,直以右掌击了过去。
陆恒昌脸上忽地面泛冷笑,身形突地往前一冲,那速度却比陆明逊快了一倍,只见他左手三指凝聚成鸟喙,冲着陆明逊的手掌便啄。
陆明逊倒吸了口凉气,空中急忙一个急坠,右掌回收,身子左旋,两人空中身形一错,这才堪堪躲了过去。
只一个回合,陆明逊就落了下风。
他按下卡簧,缓缓把剑抽了出来,这把剑刚一出鞘,寒气便涌了出来,那剑光略显昏黄,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正是三年前陆家在扬州近海楼,花重金购买的江湖四季名剑之一“秋色剑”。
这家伙是个劲敌,陆明逊暗忖道,适才我连用了三种身法,才将之化解,接下来要万分小心。
陆恒昌一击未中,也不追击,转过身来,依然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
“看招”陆明逊一声低喝,手中秋色剑一抖,甩出三点剑花,分取对方的上中下三路,招数迅疾猛辣,快如闪电,飘若飞花,正是燕山派的分光剑法“三花飞旋”。
诸葛晟看到他使出这一招,竟比自己本派的核心弟子更要纯熟几分,不由得老脸一热,望向陆成安,却见后者面沉如水,一副不知可否的模样,考评席众人却是交头接耳,面色各异。
小木头站的远远的向擂台上观瞧,忽听耳旁有人冷声道:“这家伙碰上劲敌还不使出杀招,燕山派的剑法就那么好用?”
小木头一瞧是欧阳冲,见他脸色依然白的可怕,却比昨晚好了许多,忙扶他在小桌旁坐下,笑道:“公子说了,您一会准来,让我在这候着,准备了些点心和参汤。”
欧阳冲望着满桌的吃食,和小炉上仍旧温着的汤锅,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对了,我家公子虽然武功甚杂,可是这分光剑法,依然是他所学之中威力较大的武功,方才为何公子却那样说。”
欧阳冲冷笑道:“他那一身功夫,除了江南一剑的‘微风拂柳’剑法,其余的都不值一提,至于这‘分光剑法’要有极为深厚的内力,方可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他语气顿了顿,又沉声道:“刚才这招‘三花飞旋’我曾将见燕山派的诸葛成龙使过,三朵剑花如荷花一般巨大,并且隐隐含有风雷之声,那才是威力惊人。似他这等,只能唬一唬普通人,遇到高手必然无甚大用。”
二人说话间,陆明逊的这一招果然被对方硬架了开去,双方随之展开了激烈的攻防,一时间擂台上人影翻飞,剑影纵横。
双方打到五十回合,陆明逊逐渐感到气息有点不足,身形逐渐慢了下来,一不留神被对方一剑在左臂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登时涌了出来,他笑了笑,缓缓抬起左臂,靠近鼻尖,原来自己的血味道是这样的,手中长剑突然发力,这一剑去势更快。
陆恒昌以为他要包扎一下,却未曾料到他竟然如此拼命,攻势更加凌厉,后退不及被他在袖子上刺了个洞,不由大怒,厉声低喝,欺身攻了过去,瞬间俩人又战在一团。
又战了三十余回合,两人在一阵激烈的兵刃撞击声后,各自飞退数丈,却见陆明逊身上又多了十几道口子,衣衫上血迹斑斑,俨然成了个血人,虽然这些只是皮外伤,但是鲜血不断的涌出,却令他气力进一步的衰落下来,而陆恒昌身上也有几道剑痕,只是不曾受伤。
陆成琪看着儿子浑身浴血,心疼不已,忙高声道:“逊儿,下来吧,咱认输就是了。”
陆成安在一旁也站起身高声喊道。“贤侄,你确实不是此人的对手,还是认输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陆明逊只觉胸间烦闷,气血翻涌,忍不住吐出两口黑血,瞬间感觉好了很多,扭头冲着台下笑道:“爹,大伯,我还行,此人功夫了得,侄儿多年未曾真正实战,正可借此机会历练,还请大伯放宽心,侄儿还有压箱底的功夫未曾用呢。”
小木头在擂台下看着,眼中泪光隐隐,小拳头紧紧攥着,这么多年来朝夕相处,他还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受过伤,心中自是难受至极。
“放心吧,那家伙受点皮外伤死不了,他正在享受这个过程呢。”欧阳冲轻声道。
小木头奇道:“欧阳公子如何得知?受伤还是值得享受的吗?”
欧阳冲眼中露出一种傲然之意,沉声道:“我和你家公子都一样,渴望战斗,他骨子里其实比我更好战。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应该清楚才是啊。”
小木头若有所思地道:“公子平时总是温文尔雅的样子,很少与人争斗,但是研究武功的时候,却是很痴狂,他。。。。。。”话未说完,却见欧阳冲望向擂台,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忙扭过头去,只见陆明逊正在缓缓地摆出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
“他,他终于要使出那招了吗?他现在内力不济,这个时候强行发动,这个疯子。”欧阳冲喃喃道。
只见陆明逊侧身半蹲着,左腿前出,后退略弯,左臂抱在怀里,右臂背在身后,右手反握长剑,整个身子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劲弓,他的头上缓缓冒出白气,逐渐的整个身子都在冒出白气,身后的秋色剑黄光大盛,开始发出“嗡嗡”声,这是强行将内力灌注剑身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陆恒昌面色凝重起来,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丝带,略一抖便伸的笔直,配合右手的长剑,在身前挥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墙。
看到两人这副架势,台下顿时骚动起来,陆成安面色复杂看向陆成琪,俩人目光一碰,皆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惊讶之色。
“这起手式,怎么看着如此熟悉?这莫非是?”空自大师沉声道。
“不错,这正是当年叱诧风云的‘刀煞’的成名绝学,‘蔑世斩’”
众人不由得惊呼,尽管已经过了三十年,“十二煞”的凶名依旧震人心魄。
“那刀煞当年已是超元级的内力修为,蔑世三斩,尸山血海,这陆家小儿,怎能有这等修为。”何清明颤声道。
诸葛晟冷哼一声道:“何大侠忘了命源之力了?人要拼命,加上天生异禀,并非无法发动。只是终究发挥不了多少原本的威力罢了,可是那也够那陆恒昌喝一壶了。”他说着话,故意把那个“陆”字重重读了出来。
何清明脸色一白,待要起身,只见台上黄光突然再次大盛,一道二尺余宽的刀光如弯月一般飞了起来,这刀光是如此之亮,如泰山压顶一般重重地朝陆恒昌的那堵墙砸了过去。
但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擂台被炸了开来,强烈的气流混杂着木屑与尘土四散飞扬,众人慌忙各自防护躲藏,但仍有不少人被飞过来的杂物击中,惨叫不已。
不多时尘土散去,只见整个擂台已被炸飞,中央变成了一个数丈见方的大坑,陆明逊仍然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一动未动,对面的陆恒昌却远远地飞到十几丈之外,浑身上下的衣物全变成了破布条,四肢全断,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众人发怔之际,只见一条黑影飞身冲了上去,扛起陆明逊便走。等众人反应过来,人早已走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