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比平时轻松了许多,闻清可以趁着假期好好休息休息,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儿子和父亲。除了去梁鸿睿家里打扫和去曼妙上班,其它时间闻清就穿梭于医院和家。
公司事情不多,下午梁鸿睿提前回了家。车子还没有进到入口就看见闻清一边急匆匆地跑,一边抬手打车,梁鸿睿赶紧停下车子,“闻老师,有什么急事吗?”
“我爸,”闻清脸色发白,因为紧张有些发抖,这是梁鸿睿没有见过的神情,“我爸在医院又不太好了!”
“我送你去。”
“那谢谢你了!”闻清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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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今天送我来,我先走了。”车子刚刚停好,闻清就下去了。梁鸿睿停好车子也跟着进去,可不见了闻清的影子。
他去护士站询问闻姓的住院患者,可护士说不能透露病人信息。没办法梁鸿睿便从一楼开始往上找,一间一间病房的去找。他很着急,基本上是一路跑着在找。
也许是因为听母亲讲了闻清的经历,也许是因为那五次不可思议的偶遇,此刻的梁鸿睿只想尽快找到闻清。他甚至不知道找到闻清后他能做些什么,也许闻清身边有很多人在安慰她,有很多人在关心她。也许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也许闻清根本不会在意他的这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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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一个清瘦女人蜷缩着蹲在墙角,两条胳膊耷拉在膝盖上,无力地垂向地面,头深深地埋了下去。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像凝固了一样,无助与绝望也在她周围凝固了,挥之不去。
看见眼睛下面的一双皮鞋,闻清缓缓抬起头来,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晶莹的泪珠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剑瞬间划过梁鸿睿的心。他心疼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任何杂念的,只是单纯的疼。只是他还不知道一个男人动情的样子就是为一个女人红了眼眶。
梁鸿睿慢慢蹲下来,一只手扶了扶闻清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的。”
闻清被这关心感动了,每次父亲有这样的情况时基本上都是她一个在外面流泪,焦急地等待。梁鸿睿眼中流露出的关心让闻清感到很熟悉,这目光就像卢磊第一次看见她时的一样,温纯净。
“肖奎家属,”病房里出来一个护士冲着走廊喊了一句,“进来吧!”
闻清想扶着墙站起来,可腿有些使不上力气,梁鸿睿上前轻轻将她搀扶起来。梁鸿睿和闻清一起进了病房,闻清父亲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
“脱离危险了,不用担心。”一旁的医生松了一口气说道。
“谢谢医生,谢谢!”闻清走到床边,轻轻拉起父亲的手,含着眼泪,嘴角露出绝望后又看见希望的微笑,“爸,我来了。”
含着泪的微笑梁鸿睿见过,可大都是喜极而泣的的笑。但因为悲伤没有预期的那样大而露出的绝境逢生的笑是那么让人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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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天已经黑了,现在的闻清不是梁鸿睿见过的任何一种情况下的闻清。不论是喝醉酒的、送牛奶的、蹲在卫生间擦地的都比现在要好。
闻清脱力般地倚在靠背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就像刚刚场经历风雨摧残的一片叶子,在枝头摇摇欲坠。
“闻老师我们去吃点饭吧。”梁鸿睿小声说道,他怕突然说话惊吓道闻清。
“我不饿。”
“到了饭点不饿也得吃,要不对胃不好。”说着梁鸿睿将车子停在路边,“我饿了,你陪我吃点好吗?”
“哦!对不起,害得你都没有吃晚饭,走吧,我请你!”闻清推开车门,下了车。两人向一家小餐馆走去,梁鸿睿走的很慢,他在迁就着闻清无力的步伐。
“梁先生想吃什么?”
“来一份扬州炒饭吧,你呢,吃什么?”
“一样,再来碗西红柿鸡蛋汤。”服务员下去了,闻清苍白的脸上露出愧疚的笑容说:“今天谢谢你,以后有时间我再请你吃好吃的。”
“不用客气,我也只是刚好赶上了。”
没一会儿功夫东西齐了,梁鸿睿很仔细地擦了一把勺子递到闻清前面说:“用这个。”闻清迟疑了一下,接过勺子,“谢谢。”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梁鸿睿吃了几口饭后说,“可能有些唐突。”
“什么事?你说。”
“就是为什么你家叔叔姓——肖啊?”梁鸿睿虽然觉得这样问很不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闻清用勺子拨弄了一下米饭,“他是我继父,我亲生父亲是煤矿工人,在我三个月的时候煤矿出事故去世了。我不到两岁时我妈带着我嫁给了我继父,他是一名狱警。”
“我想你继父一定是个好人。”
“我和我妈很幸运能遇到我继父这样的好人,他从来没有把我当作别人的孩子,很多时候比别人家的爸爸更好。我记得小时候我和妹妹吵架,每次爸爸都站在我这边护着我。”提到继父闻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温暖,“我妹妹总说她是捡来的。”
“你从小就知道他是你继父吗?”
“知道,因为我的姓和他的不一样。我问过我妈妈为什么没有把我的姓改成肖,我妈说我继父说不想让我忘记我的亲生父亲。可他给了我所有父亲能给女儿的爱,所以我从未觉得缺失父爱,缺失家庭的温暖。”
“那他的身体——”梁鸿睿还想求证一下从妈妈那里听来的话。
“三年前因为我要参选一个市里的优秀课评比,我用的课件都在U盘里,可早上出来的着急忘了带到学校。我打电话给我爸,可在给我送U盘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从那以后就一直住在医院里。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过,可我——可我每次都特别害怕。”一向坚强的闻清流露出柔弱的一面。
“不用怕,我相信叔叔会好起来的。”梁鸿睿属于不会安慰人的那种,可现在他想表达,想真心安慰眼前这个人,“有好多新闻说有的植物人昏迷几十年还能醒过来,何况叔叔又是这么好的人,好人有好报,一定会醒过来的。”
闻清摇摇头微笑中带着苦涩,“我们做家属的只能寄希望于此了,我们也相信他们没有放弃,他们知道亲人都在等着他们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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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梁鸿睿眼里的微笑不仅是苦涩的、还有哀伤,正是这样的不同境遇下的微笑竟让他那死水般的内心泛起涟漪,清晰的、动人的,微小到不让轻易察觉的。
梁鸿睿想象不到面前这个女人经历了多少生活的磨难,自己真的还没有父亲那样敏锐的洞察力,他甚至在后悔当时没有看见闻清脸上沧桑的痕迹。他确定他现在不是冲动,他不想让这个女人再受到伤害,受到磨难,“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
“谢谢你!”闻清盛了一勺饭,脸上的苦涩不知在何时被主人抽取出去了,“今天就已经很麻烦你了。”
“那我们家轩轩麻烦你那么长时间跑来跑去的给他补课又不收钱该怎么说,”梁鸿睿看着闻清,“你别说这是老师应该做的,不是所有的老师都能做到你这样。”
“可那真的是我该做的,我想老师都会这样做,尤其是班主任,他不希望任何一个孩子落下。”
“那我帮你也是应该的,因为你是我外甥的班主任。”
“还是我的雇主。”闻清本想用这个来缓和一下,可现在她的面部表情真的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好像是这样。”见闻清说话有了几分精神,梁鸿睿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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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闻清回去时已经快九点了,道过谢后闻清拖着一身的疲惫回了家。儿子已经睡下了,二姨从房间里出来,说:“今天回来的挺早,我这还没给你熬粥呢!难得周一休息还去上班。”
“有个演员临时有事,我去顶了一阵。”闻清没有告诉二姨父亲的事情,她不想叫二姨也跟着着急。
“我去给你下点面,你去洗澡吧!”
“不用了,二姨,我今天不饿。您早点睡吧!”闻清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说,“我先去看看康康,一会儿再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