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盛宴如期而至。
卜宁因为害怕突然暴露在人群之中,虽心心念念这里的烟火,但还是一早便悄然离开了女皇身边,自行前往西南边的粮草库。不只是因为这些,还有她手中紧握的卡牌。
上边只有短短的几行字,还配了一张镂空面具的图片。她此行唯一的一个任务,是找到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助他取得镂金面具。那个男子的眼角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其中一手带有紫色毒脉,她只要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便算是达成了任务。
凉风习习,卜宁站在湖边,虽是夜晚但月亮投射在湖面上银光闪闪的,湖边熙熙攘攘地围着人群,都是来看烟火的。使得这夜晚同白日也并无何不同。欣赏着无尽湖光美景之余,卜宁分了份心有意识地紧盯着粮草库那边的动静。
有意地暗中观察着周围的异动和可疑之人。只是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卜宁分心观察之时,有一个人已经注意到了异常并悄悄地盯上了她。
“娘亲,今夜的烟火真的还会燃起吗?”卜宁听到耳边突然有声音传来。
紧接着回应女孩子的是一位女子,“嗯,小宝还有见过烟火吧。烟火是很美很美的一种存在,比星星还要亮一些只是存在的时间很短。它是一种感情的寄托。”
小孩子一脸懵懵懂懂的表情,却还是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但不会转瞬即逝,她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永远留存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哇!”湖边传来了一阵惊呼。卜宁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也差点惊呼出来。虽然只是那种简简单单的样式,但在这空旷的湖面上一起燃放开来也实在是入目惊鸿。原本明亮的星辰在这一瞬间也失去了它应有的光辉。
数百烟火绽放开来的那一刻,原本吵闹的人群都噤住了声音,无数双眼睛映着亮光紧紧地望着满天的烟火,小心翼翼而又带着渴求的光芒。原来真正的美,是真的会让人震撼的。卜宁望着天空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拽走,才回过神来。她居然险些忘记了寻人……
“谁派你来的?”卜宁的手臂被别住,只能背对着他,看不到身后男子的正脸。
“我阿姊啊!她答应让我来看烟火的!你又是谁?”卜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
“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就应该说实话。兴许,还能留一命。民间女子怎么也对粮草库感兴趣?你不知道那是禁忌吗?”
男子的声音清清冷冷很有威慑力,但尾音却有意无意地扬起,不屑和玩弄之意十分明显。
卜宁也冷下了自己的声音,沉声应道,“民间女子又如何?这便是实话。抱歉~我对粮草库没有兴趣。只是那守卫有几分像我哥哥,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这,也是禁忌?那,民女可有何罪?”
哈哈哈,卜宁听到身后的男子笑了起来,爽朗的声音轻轻传入她的耳中,“无罪。只是但愿像姑娘所说的那样,姑娘只是民间女子。作为补偿,我好意提醒姑娘一句,姑娘向前走莫要回头,也许可还有两刻钟逃跑时间。”
说完,便轻轻松开了对她的禁制。待卜宁回头时,人已经不见了。两刻钟逃跑时间?为何要逃跑?卜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往回疾行。
高墙之上,白荼手执一玉牌。平静地看着墙下的一切,上一刻还在热闹地湖边此时却是火光肆虐。按照常理烟火的光确实不会坠落,但若有人刻意为之呢……今日的一切,只会被大家当成一场意外,不过若是这粮草失火,只怕殃及的是整个枼白。
凌瑜,你这落子真的是对的吗?
“君王。”
顾涟静静地站在观台上,看着满天的烟火。一反平日里的肃威,眼角里微微流露出少女的希冀和愉悦,“嗯?阿瑜,有什么事情吗?”
话音未落,顾涟便觉头上一热,似乎被簪上了什么东西,“诗曰: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这只羊脂玉并蒂莲发簪,我许久之前便画好了图纸费了好些时日亲自打造而成。臣拿惯了兵刃,突然拿起刻刀。怪臣愚笨,可能比不上君王的发饰,但这是臣想送给君王的生辰礼。”
凌瑜的手碰到顾涟略带凉意的发丝,一开始还有些微微不适。但簪上之后,才后知后觉顾涟的一袭青丝真的很软,长长的发丝挽在身后黑色如瀑,完全不像她的脾气。
明明是不卑不亢的语气,但是触到他眼角的温柔还是让顾涟心底一软。
他笑起来的时候,她感觉整个夜晚都是明亮的,比星星还灿烂的光芒,就宛如她心中的烟火。天上的烟火还在不停地燃放着,她心底的烟火却只存在于他们目光相触的电光石火间。即使她心底清楚,他这样做的目的,但她甘之如饴。
但灵敏如她,还是发现了在他为她戴玉簪的那一刻西南边的烟火似乎出现了异常,这一切都和她下午所忧心的一样。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的期望……
明明这漫天的烟火就是为他而点燃,但此时却成了他最大的掩护和利器。就好像她对他的偏爱,成了他最大的依仗。
“君王戴着好看极了。”顾涟听到凌瑜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此刻的他全然不再避讳身后的文武百官。
“是吗?那便好。”顾涟点了点头,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凌瑜了。儿时笑着哄她的温柔竹马,他到底想要什么……顾涟以前只觉他所图不过是枼白。但现在她心中有了更大的担心,若他所图只是枼白就好了……
怕只怕,他的心在天下,他想要的更多。可,这样的人不适合做枼白的君王,他的心中没有百姓,枼白在他的棋局之中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若他今夜未曾放火烧粮草,或许她真的很想将这枼白交托于他。
她不想做君王,从来不想。她从儿时的梦便是跳舞,她舞跳得极好。可这舞跳得再好,和当一位好国君也没有关系。若非当年枼白和翎羽一战,让枼白元气大伤。她祖母也在那场战役中逝世了,而外祖母唯一的公主便是她的娘亲。自从她父亲心痛过度去世后,她变成了这枼白唯一的君王,最后的依仗。
君临天下又当如何,还不是孤家寡人……
顾涟没有往西南方向看去,只是微微垂眸,她想找到她的妹妹。若她妹妹安好,便不再打扰。若是不好,她便将妹妹安置好。只是,当年爹爹固执地不想见她也不肯告诉她。她妹妹到底在哪里,这么多年过得如何?
顾涟心中没有底,她的肩上是否也有一样的并蒂莲花……
枼白现在本就弱不经战,幸得她提早布局,应该损失不会太严重。但今日之后,她怕是要与众卿家商讨上几日此次翎羽的宣战该如何应战了。西南新建的粮草库并非全部粮草,她早便布下此局,无非是想试探一下他。
想来也委实可笑,他们之间如今竟只剩下了相互试探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