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控灵?”
苏念手下的琴音顿了一下,她收敛了眉眼轻声说道,“我不会。”她抬起头静静地盯着林齐昭,“是我兄长出了什么事吗?”
林齐昭拂了衣衫坐在暗牢的外面,隔着一面铁门和她视线相平,“嗯,找不到了。”
“对于公子来说这是个坏消息。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好消息,生死难测总还有那么一丝生机。”苏念微微笑了一下,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琴同他对视,“把我交出去吧。云山寨的债总要有一个人来偿,死了我你才能将这一盘棋继续下去。”
“公子费心布局了这么久,该收网了,莫要误了时辰。”苏念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想要强压去什么,“他毕竟是我兄长……”
林齐昭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首曲子学会了?”
苏念摇了摇头,牵出一抹略带涩意的笑,“还没。公子教了我许多遍,可我就是学不会。”
黑铁的栏杆之间忽然探进来了一只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带着不正常的白,“琴给我,我再教你一次。”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苏念不由得愣了一下,她有些迟钝地把琴从空隙里递过去。
“公子……公子这般好的人,所想定会成真的。”
林齐昭没有说话,手下的琴音倾泻而出,不知为何苏念觉得那琴音更凄凉了,仔细想想他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吧。虽然他没有提起过,但林这个姓太独特了,她以前只是觉得他是京都里的公子流落至此。
现在看来应当是皇子吧……
玄冥的覆灭其实对于一些百姓来说只是那高台换了一个人来坐,流离失所真正被放逐的说得不过是前代遗臣和那些生活在宫殿里的人。
国破家亡……这四个字太沉重了,她想帮他。没有人能真正的直面死亡,她也会害怕,但害怕多了反而坦然了。每个人自出生前什么都是未知的,除了死亡。何况,她的死可以帮助她最爱的两个人,她很高兴。
苏念知道他所图的不只是这百夜,是玄冥的故土,是这天下。她能做的就是不阻挡他的脚步,她是匪,留了半座山罪名昭昭的匪徒走到他面前。除匪以安民心,有了民心才能徐徐图之。
事情的后来发展,本该是她跪在市街上就地问斩。可是,天不尽人意,苏念从不信命却也只能认命。
谁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早上,她的兄长和十几个匪徒一起暴尸在了市街上。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惊吓至极的模样,眼睛睁到最大,狼狈地躺在一片腐败的菜叶地上。他们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除了手脚的筋脉被割破,蜿蜒在地上的血像是被人刻意地画了些什么,除此之外再没留下任何一丝痕迹,确是猖狂至极。
民心慌乱,关于云山寨的流言鹊起,最多的不过是替天行道,命该至此。虽然百姓都觉得大快人心,可是晚上还是不由得关紧了门窗,白日里也都有意无意地绕开那个地方。一时间都成了人们的酒后谈资。
苏念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因为太复杂了。最亲近的兄长突然惨遭横祸,她想找到真相,虽然他兄长有错,但也不是一句替天行道就能随便取走一个人的性命。
答应过他的事情,她可能要失约了。她的兄长已经付出了代价,相比于云山寨,那幕后黑手才是眼前的棘手。一夜之间不动声色地杀掉了十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还巧妙地表示了他的意图,好大的手笔。
“境,我们可以走了。”
那一夜无风,疏星朗月天地间一切都仿佛放轻了呼吸。星光温柔地洒向每一寸土地,高高的铁窗上投下一道月白的光芒,地牢里空荡荡的,草席上安静地躺着一把琴,香炉里的烟袅袅而上。
余家家主和老人在一旁注意到了他们两人的低声交谈,不动声色地互相递了一个眼神。余书岩轻声咳了一下,“花暮,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你愿意回来,我挺意外的。”
“你应该也已经知道这百夜城的奇诡了,说来惭愧我余家百年世家,可是到了我这一代其实已经衰败了。天才不好得,这世间的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资质平平怎么努力也够不上那样的高度。”
“我的女儿余晚,她是我们余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她自出生就可通灵,我本以为这是余家崛起的契机和恩赐。但没想到,她年纪轻轻便……”
说道这里,余叔岩满是褶皱的脸皱得更沧桑了,他的声音发着颤有些哽咽,“她和灵相依相伴过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会死在灵上……那样低浅的一击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接不住……”
余叔岩说不下去了,掩面老泪纵横。这十几年他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宁,他怎么也想不通他的骄傲、余家的年少天才,怎么可能死的那般轻易,怎么可能……
“昙花一现过后,余家再也找不到能顶用的人才了。看上去还是光鲜亮丽,但其实早就显现衰颓之势了。”老人闷头喝了一口酒,接着他说道,“余家有心无力,这百夜他们救不了。”
原来如此,卜宁叹了一声,“还有一个问题,为何要说寺庙里的神像与我有关?”
这个问题一出,面前的两个老人均是明显一顿,显然都不欲多谈。最后还是老人先开了口,“余府往东行,山下有一座寺庙,或许你能回忆起来。各中缘由,其实我也并不清楚,所以这件事还是你本人去最好。”
“不过,既然你已经忘记了往事,为何还要回来……受罪……”
卜宁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因为她不是花暮啊……她将那本书册卷起来握在了手上,站起来同两位老人拜别,她想先去东山一趟。有些事情连不起来,后面也摸不到头绪。
望着她的背影,他和余叔岩对视摇了摇头。当年的事情都太突然了,这么多年他们这些幸存者一直都在思索一个为什么?
太多太多的疑问得不到一个回应。因为当年的那些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花朝,你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画那个符篆啊!画得这么丑,功效都要打折扣的。”余晚皱着眉看向身侧的人,花朝笑得十分好看,少年的不羁和朝气迎着朝阳化作光直直地映进了余晚的眼眸中。
她难得地有点脸红,急急地错开了眼,“喏,认真画!这些符篆在紧要关头都是要发挥大作用的,一点偏差也不能有。”
“知道了~我会认真的,你别生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