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共电梯进去，吴三好按了一下最大的那个写着“顶层”的按钮。在输入密码，验证了指纹后，电梯终于直升去了她的办公室。她将两只鞋踢得到处都是，赤脚走回舒适的大椅子，又看着满桌的文件闭上眼，逃避了一会儿后终于坐正，开始一一批阅认真工作起来。
很快，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文件却只少了一半。眼睛酸涩的三好起身去酒柜边，为自己开了一瓶果味啤酒。酒柜上摆了各式昂贵的烈酒，尤其是那瓶55年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她碰也未碰。她不喜欢威士忌的味道，只喜欢像饮料一样的果啤，但是那威士忌的瓶子看着简单大气，买来摆着很是好看。
伍咚咚忙了一上午，终于赶在吃饭前带着从外面定的餐点过来了。是吴三好最爱的那家墨西哥餐，爽脆的玉米片和莎莎酱，填充着满满起司和鸡肉块的薄饼，还有炖的软嫩的小肉配豆子。吴三好很满意，走到餐桌旁坐下等着伍咚咚帮她张罗好一切，就像自己没长手一样。
“对了，公司内部在传我的照片么？还是一个男人照？”吴三好忽然问起。
“嗯…是有在传一张照片。不过不知道那男的是谁。”咚咚一边摆放菜品，一边去摸手机，然后翻找出一张照片递给吴三好。
照片中的男子只有一张侧脸，但看得出面目清秀，身材挺拔。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一棵树下，就是一副美好的样子，不仅仅是美好，三好甚至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她递回手机，拿了玉米片放入嘴中，听伍咚咚说：“不过是基层员工在传，我就没管。怎么想起问这个，你是刚才听到什么了？”收拾好东西的咚咚也坐下来，和三好一起吃饭。
吴三好想了想朱连和她那位厉害的老父亲，最终没开口。不过是些呈口舌之快的人，计较这些，还不够累的，就摇摇头。
“嗯，赖光谷的事情怎么处理的？”吴三好心中已经有数，但还是问道。
“他们仍在加紧查账，但目前看来公司账目没有任何问题，要是有我再跟你汇报。嗯...贿赂一事我已经全权交给律师了，丘平也说肯定会好好配合。我仔细审过，是胡雨怂恿的他，就为了争总经理的位子，不过胡雨的动机我还不知道。还有那卖房子的，我们也了解到，赖光谷联系不到他们的那段时间，这家人因为中了奖正一家子在国外旅游。”
“这么巧，偏偏那几天全家都出门在外？”
“我也觉得太巧了。”
“胡雨背后一定有别人，去查。否则她没有任何合理动机。”三好在碗边敲了敲筷子，说道。
“确实巧的奇怪，已经派人查了。眼下最好的结果就是尽力免了赖光谷和丘平的牢狱之灾，但是工作肯定不能再给他们留了。”伍咚咚回答的利落，吴三好看着他，不禁感叹道：“出事了才发现，你成长不少。”
伍咚咚听这话，立马红了脸，耳朵也不安的动了动，咬着一块薄饼，急急解释道：“别，三好你可别这么夸我…我都是按你教的做的…”
“我知道。”看着局促的咚咚，三好不在意的哼了一声，转而说道：“初代设备的事，查清了吗？”
“嗯，我正想汇报这事。”咚咚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三好认真补充道：“我查了咱们的系统，除了你自己留下的那一套，其他一百九十九套设备显示的全是‘已销毁’。根据工作日志的记录，销毁工作是技术部门专门善后的清理小组负责的。我去找了小组长核实，发现两年前的小组长已经离职，现在是查无此人，根本寻不到踪迹。据仍在公司就职的组员回忆，实际的销毁数量可能不足一百。”
“人消失了？”
“是，没有任何现有记录，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改名换姓隐匿了踪迹。那人叫龙达，离职前曾提过他女朋友怀孕了，准备结婚，本想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升职加薪，却忽然离职走人，至此没了音信。”
吴三好皱了皱眉，觉得这事太奇怪，心中只有两个字“内鬼”。
“继续查，把他当时的女朋友，他所有的家人，包括同学旧友，全部给我挖一遍。”
“已经安排上了！”伍咚咚知道三好不会放弃，早就派人继续调查了。
“云则的系统很周密，若不是真的销毁，这些设备怎么会被标注‘已销毁’。”
“是的，我们也查验了系统，可是并没有问题。”伍咚咚不再说话，安静的让吴三好考虑问题，自己则津津有味吃着午餐。
觉得自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吴三好嘴上叼着一块薄饼，趿拉着拖鞋走去办公区一旁的桌子，打开了和家里那台差不多样子的超级电脑。电脑启动，字符在屏幕上飞快窜动，眨眼的功夫机子就准备就绪，其中一个屏幕上跳出了多多罗的憨傻模样，他照旧用鼻子怼着电脑屏幕，问道：“在办公室开电脑？今天这么有事业心？”
“走开。”吴三好没心情跟它多废话，尤其是嘴中还叼着一块美味的薄饼，她不用手，就这么嘴巴一动一动，咬着厚实的起司和鸡肉，把饼吃掉了。
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动，代码一串串跳出来，屏幕的微光映在吴三好认真的脸上，跳动的光点闪在她漆黑的眸中，使她漂亮的脸上又多了一抹认真的可爱。
终于，她停了手上的动作，对着满屏的字符，若有所思。伍咚咚凑过来，问：“发现了什么？”
“系统被篡改了。看这里。”吴三好指着几串字符的末尾，咚咚顺着她指的地方仔细看了，但他看不懂，只能好奇的把头转向她，不说话。吴三好解释道：“若是系统自己运行，这个节点的代码，应该是这样的。”吴三好说着，指向屏幕另一处，伍咚咚看过去，可在他眼中，那些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为了让依旧存在的设备被记录成‘已销毁’，这个黑客，更改了系统的逻辑，看，这里是不是不一样了，这里还加了几段？系统就这样带着错误的逻辑运行了一百次。”
“也就是说…?”伍咚咚表情似恍然，眼中却仍是疑惑，他真的不懂。
“就是说，真正被销毁的设备只有九十九件。剩下的一百件设备，是通过更改程序才被记录成了‘已销毁’。”三好一手托腮，冷静的盯着屏幕。
“流落在外的设备，有一百件？”伍咚咚惊讶极了。不仅因为这庞大的数量，更是因为这些设备流落在外有至少两年之久，而云则却全然不知。若不是三好无意间撞见，这秘密甚至会被隐藏更久。
“果然是三好，只有你能找出问题所在，技术部门查了几遍都没查出问题…那你能追查到这个黑客么？”
“不能。”
“你都不能？没有一点痕迹？”伍咚咚问道，但吴三好只摇了摇头。
“黑客的代码不仅是他们的武器，也是他们用来炫耀的作品。一般黑客都会在攻击代码中穿插一些无用的字符，字符拼在一起就是黑客的签名。而这次的程序修改中，没有这样的签名。”吴三好咬了咬自己的大拇指，又说道，“而且这次程序的篡改，是直接越过所有限制进行的，也就是说，修改程序的人有最高权限…而对云则系统拥有最高权限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我。”吴三好沉重而缓慢的说出这句话，而后木然看着伍咚咚。
“你…你？不可能！”伍咚咚叫了出来，这是什么话？
“我知道不可能是我，”吴三好眉梢低垂，淡淡道，“还有一点，就像每个作家写出的文字有不同的调性，每个黑客手中的代码也有不同的风格。而这个黑客的风格，竟是和我一模…一样…”吴三好的声音缓缓拖长，却字字有力。她生气了，不仅是因为对方在用模仿的方式嘲笑自己，更是因为这嘲笑竟暗藏了两年才被她发现。她双脚踩上椅子，用双臂围住自己的腿，手指在键盘上方比比划划，却不敲下去。她没有一点办法，她很生气。
伍咚咚也跟着安静下来，见三好情绪不太对，就取来一瓶果啤递过去，看着她将一整瓶一饮而尽。“三好…”他轻轻叫她，指尖捏了捏三好的袖子。
“没事，就算这条路断了，一定还有别的路子。我从设备上的复制出来的数据呢？你测试了没有？”吴三好问道。
“嗯，进行了测试分析，发现里面的数据有过大量改动，尤其是在武力值，耐力值方面…你等下…”咚咚说着，抬起手腕，传了一份文件到三好电脑上。
打开文件，正是初代设备的数据界面，屏幕左侧是是一个人体图示，上面标注着各种数据，右侧是设备的各种属性和参数。
“乍一看还真是不习惯，初代的数据界面有这么粗糙？”吴三好不禁咕哝道，指尖点在屏幕上快速浏览起各种参数。
“这里，你看，武力值放大了两倍，耐力值提高了一倍，情感回应调高了两倍…但奇怪的是，疼痛耐受却减小了。情感回应调高，会放大设备穿戴者的情绪，让快乐更快乐，让痛苦更痛苦。单就这个设置来看，设备穿戴者在战斗中，不仅肉体更加疼痛，精神也会受到加倍的刺激。”伍咚咚说完，等着三好给个回应。
三好眼睛眨了眨，低声回答他：“怪不得那日，我看到设备有影像闪断的问题，原来对方为了能够更改这些数据，已经把软件降级，恢复成了出厂设置。”
